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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夫人嘱咐罢,携着陆琮便没入了人海之中。 陆宜祯塞一颗板栗进嘴,静静地眺望着这条横穿王都的汴水古河。 夜色下,河面波平如镜,又如一幅巨型画卷,倒映有两岸彩灯、古楼、人丛的影子。 水上更是烛光熠熠,莲花样式的河灯被内里烛火照得通体透亮泛粉,星星点点地缀满了河道。 陆宜祯就在这繁花乱眼的闹市中,猛然瞧见了一道分外熟悉的身影。 意哥哥! 她又惊又喜,迈开小步子便欲朝他奔去。 只是人影熙攘,行进并不容易。陆宜祯见缝插针地从人流缝隙里穿过,最后热得额头冒汗,这才从人堆里挤出去。 萧萧凉风拂柳而过。 隋意倚坐在河堤柳树下,绀青色的身影几乎要和树干夜色融为一体。 他面对漫载着河灯的汴水河,容颜被暖调的湖光映照得朦朦胧胧。眼睫略微低垂,仿似在看脚下的莲灯,又仿似只是在发呆。 隔着一株绿柳,天地便分割成两份。 往后是喧噪尘嚣,往前则是惨淡的孤寂。 可小姑娘被重逢的欢畅冲击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根本不像成年人那样有着诸多顾忌。 她喘过气,疾步闯入了树后的世界,犹且浑不自知,高高兴兴地唤道: “意哥哥!” 第6章 青梅第六 祯儿meimei走丢了 少年偏头看来。 视线接触到小姑娘欢欣殷切的表情时,稍一顿,旋即他便牵出唇角梨涡,淡淡笑道:“祯儿meimei也来逛夜市了?” “对呀。” 陆宜祯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带来了满身的俗尘烟火气。 她朝他伸出手中板栗的时候,柳枝后方吵闹嬉笑、揽客叫卖的繁多声响亦一并冲破障蔽,遽然涌入。 “这是炒板栗,可好吃了,你也尝尝罢?” 隋意抬手捏了一颗,剥壳时听她问: “可意哥哥先前不是与我说有事情要做吗?现下怎么会在这里?” “你瞧。” 他给她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盏还未漂远的河灯,眸光在波荡的湖色中明明灭灭。 “那便是我今夜要做的事情。” 说罢,他捏着栗子的手指忽然微微用力,嘲弄什么似的嗤笑了声。 转而瞥她时,已经又是那一副温润可亲的模样了。 “说起来,祯儿meimei又怎会一个人出现于此?” “不是我一个人呀,还有宝蔻,她……” 陆宜祯边说边往后瞧去,在望见后方空荡荡的河堤时,声音戛然顿住。 宝蔻…… 宝蔻不见了。 她心下一慌,紧忙同柳下的少年说道:“方才她还在我身后的,我一转眼瞧见你,便赶着过来了,她难道是在人浪里被冲走了?” 隋意默然。 尔后,他盯着小姑娘写满惶惑的双眼,一字一句肯定道: “祯儿meimei走丢了。” 陆宜祯低下脑袋,闷闷地嘀咕:“是宝蔻走丢了。” 话音虽细如蚊呐,却也足够叫离近的人听清。 “不论是祯儿meimei走丢,还是你家女使走丢,当下要紧的事,都是把人寻到才对。” 隋意失笑罢,撩开袍摆站起身,俯身将已剥好的板栗扔进她紧抱着的纸袋里,对上小姑娘懵懂失措的眼神,心道她大抵也是第 一回遇上这般祸事。 于是柔声宽解:“不怕,意哥哥同你一起找人。” 见小姑娘明显有所放松,他才开始仔细地询问她同女使走散前的诸多事项。 “我们先去你走失前的地方看看罢。” 二人前后踏上行人如织的街道。 隋意走两步,只觉互相挤轧得慌,禁不住想道:小姑娘就那么一副纤薄身板,是怎么穿过人海来到他面前的? 回头一看,那娇娇小小的一只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手还轻轻攥住他的袖摆,想来是吸取了教训,这回生怕他也不见了。 隋意略作思索,干脆一躬身把她抱了起来。 陆宜祯骤觉失重,还细弱地惊呼了声,在望见眼前瞬间放大的隽秀面容后,她才反应过来现刻的境况。 少年桃花眼轻挑,朝她笑道: “若叫你被人踩到,便成我的不是了。” 陆宜祯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仓皇的心此时也稍稍安定下来。 仿佛溺水之人攀援住了顺流漂来的浮木。 凑近方知,少年人的身上泛有一股如雪如松的雅淡味道,温和又冷峭,正同他的人一样。 在人潮中穿行时,他还有心思平心静气地与她讲道理。 “这回吃了苦果,祯儿meimei应当知道了,来日在人多的地方,切不可再一个人随便乱跑。” “可我是看见你了呀。” “瞧见我也不能独自乱跑。” “……好罢。” 原本宝蔻站着的位置不见人影。 隋意心有预计,毫不意外道:“那就再去附近卖河灯的摊位瞧瞧。” 少年抱着怀中纤小娇软的小姑娘,把周边的河灯摊都逛了个遍,却仍然没能找到陆家夫妇。 一大一小互相望着对方。 “这怎么办呀?” “……我先送你回家。” …… 万幸,陆夫人在发现自家姑娘不见了以后,当下立断回府等人,只留陆琮与几名仆从在汴水河附近搜索找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