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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佳云和闻悯也坐下来,大抵是觉得外人在场,各自试图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只是装出来的,和实际上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闻怀白不喜欢管人闲事,既然他们各自就着台阶下了,他自然也不会多问。 姜佳云解释:“没什么大事儿,因为画的事儿,争执了几句。”她看向闻悯,又是柔弱而充满爱意的眼神。 闻悯没她自然,勉强点头,转移话题到闻雪时身上,“雪时在学校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闻雪时不咸不淡回应。 她刚才分明从他们激烈的争吵中,听见了“离婚”两个字,此刻却说无事发生。那就当无事发生吧。闻雪时低头,把校裤上的褶皱理清。 闻怀白视线几次飘忽,又回到闻雪时身上。比起关心这对无聊的成年人,他更关心她。 视线被厚重书本拦住半截,闻怀白才注意到她的举动。 不禁又笑,他是洪水猛兽吗? 倘若是,洪水非将她卷进其中,猛兽非一口咬住她纤弱的脖颈不可。 闻怀白视线上转,见闻雪时坐得端正,脖子上像脆生生一截嫩藕。 闻悯坐在他们俩对面,听她这简短的回应,竟觉得松了口气。闻雪时到棠城这一个月,他们之间的交流一直如此,这已经是熟悉的相处模式。 他视线一转,落在那本《圣经》上,便找到新话题:“雪时,你几时对基督教感兴趣?” “没有什么兴趣,恰好有个写读后感的活动,我就随手借了这本。” 一切都是恰好,她对这些活动没什么兴趣,可又不得不参与,跟着大部队进了图书馆,脚步干脆地停在门口的书架旁边,余光懒散地一瞥,决定了是本《圣经》。 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这读后感可不好写。也无所谓,反正是应付,再不济,能上网去抄。 她回答完,视线慢吞吞从闻悯身上,挪到自己眼前的桌面,有一张菜单被压在杯盏之下。刚才有只杯子好像飞出去了,还在地毯上吧。 闻雪时又用余光偷瞄闻怀白,刚才他那个举动实在太快,听说下意识的动作是不会骗人的。那么至少,他还可以称为一个好人。 一个又好又坏的人。叫什么来着? 她竖着耳朵,闻悯已经将话题带进大人的世界,他侃侃而谈,叫他:“怀白啊……” 哦,闻怀白。 她下意识松一口气,又觉无聊,伸手去找些事情做。动作太大势必引起他们注意,她只好很小心地拿了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菜单上写着,是上好的碧螺春。 闻雪时没有品茶的天赋,只觉得茶不好喝,微微发苦。就像烟味很难闻,她也不懂,为何有人有烟瘾。莫非是从痛苦中获得快乐?可痛苦就是痛苦,怎么能与快乐相提并论呢? 很多年以后,她回忆起自己这一句话,只觉得讽刺。 老子曾说,祸福相依。苦乐亦然。 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在眼前,只有一杯不好喝的茶,慢慢见底,再慢慢续满。 * 闻悯是个画家,有些知名度,加上有闻家支持,事业还算风生水起。至于姜佳云,也是画家。二人认识好几年,去年终于决定结婚,因为彼此都是二婚,没打算大办,才有了今日这一饭局。原本除了闻怀白,还他们的爹妈,外加闻家老爷子。至于姜佳云那边,听说是父母双亡,只剩下这个女儿,女儿无依无靠,这才从老家接了过来。 闻怀白懒散地应付着他们,一时不查,闻雪时已经喝掉半壶茶。 他哭笑不得,轻声嘟囔:“牛饮水。” 闻雪时听见了,抬头,与他视线相对。分明是他说人坏话被抓包,他反而理直气壮,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很惹人厌。 她有些胸闷,反正怎么都是落下风,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他远一点。 避开视线,长舒一口气。 闻怀白盯着她侧脸,微勾的驼峰鼻,唇形很好看,流利的下颌线,是美人胚子。只不过,他琢磨着,和姜佳云长得不太像。 也不能说全然不像,或许是因为气质相差甚远,连眉眼之间的相似之处也被冲淡。 姜佳云说是因为独身在外打拼,所以才放孩子在老家。闻怀白不喜欢小孩儿,不清楚个中可信度,只觉得小孩儿还挺可怜的。 闻雪时不清楚闻怀白心里想什么,只是无论何时,余光一转,总是与他视线相撞。她几乎要恼怒了,这人。 这里是棠城数一数二大的酒楼,包厢也大,就他们三个人坐着,难免有安静而尴尬的时刻。好在闻家父母与老爷子终于赶到,推着一箱子的热闹,挤进这间包厢里。 闻悯都近四十,闻家父母更是年近六十,至于闻家老爷子,早就迈进八十大关,只是身体硬朗得很,瞧着年轻。他们一行人跨进门,便热热闹闹地说起话来,不关闻雪时的事,她便沉默窝在角落,做一个透明人。 闻怀白投身他们的话题,一时热烈。人都到齐,服务员过来询问点什么菜。老爷子年纪最大,众人将菜单递给他,他又关爱小辈,送到闻怀白手里。 “哟,这差事可难办,每个人都得照顾到位。”闻怀白嘴上说着,手上还是照着各自的喜好点出一桌菜。 临了,视线从闻雪时身边扫过,“再来一份藕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