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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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卸车吗...车夫跳下马车熟练的将车辀从马身上分离。 驾!萧婉吟跨马扬鞭,动作娴熟,干净利落。 快要入夜,姑娘且小心些,莫要逗留太久,今夜上元,恐老夫人担忧。车夫朝离去的人提醒道。 快马避开闹市与嘈杂的人群穿梭在狭窄的坊间与巷子中,很快她便寻到了位于洛南城东的修文坊,达官贵人云集的城东,尽是些穿锦袍金带与公服的官宦子弟,一位骑黑马头戴帷帽的女子走在人群中便格外显眼。 修文坊的李宅与王宅都在筹备明日的大婚,没有上元佳节的闲情,而多了些准备婚礼的忙碌,王宅门前挂起的红灯笼与红绸在她看来刺眼至极。 隔着帷幕,看门的家奴看不清来人遂抬起手将人阻挡在门外,舍人府重地,闲人免进。 萧婉吟摘下帷帽,你家主人在府上吗? 家奴在看清面容后楞了楞,旋即将阻拦的手放下,回应道:在,主人刚从大内回来不久,小人领您进去吧。 萧婉吟走入王宅,厅堂与诸院及长廊的墙边皆挂满了极喜庆的红色,一个个剪纸喜字都像一把把刀子刺在她的心头。 明日过后,这座府邸便要迎来女主人,迎来府主人今生的原配嫡妻,正在吩咐着下人备置新房与厅堂的长安在见到萧婉吟后并没有感到惊讶。 嘱咐了万年几句后抽身走出,朝萧婉吟行了一个叉手礼,七姑娘确定现在要见主人吗? 她现在是连见我都不愿意了? 长安闭眼摇头,见或是不见主人都没有说过,但长安知道即使主人嘴上说了不愿,可心里又哪能真的拒绝呢,主人对于七姑娘您,是可以连性命不顾的人。 萧婉吟不语,长安便指着院子西侧一处拱门,王宅有个小院,从拱门进去,里面栽了一颗梅树,主人时常一个人在那里发呆,小人还有事,便不陪姑娘过去了。 多谢。 顺着长安指引的方向,拱门进去一条垂着竹帘两侧栽满紫竹的长廊,也许是因为院子处在宅中比较僻静的角落里,这一路上便没有了前院的喜红与剪纸。 几瓣梅花从屋檐上吹落,旋即又被风卷进斗拱内,直至最后掉落在长廊的过道里,浅色的绣花鞋趟过花瓣,步伐有些急促也有些紊乱,如同她的心一样焦躁不安。 郎君,您不能再喝了... 直到哭声与心疼的劝阻声从隔墙内传出,萧婉吟急促的步伐才开始放缓,怒火变成了担忧,在僵凝片刻后三步并做两步跨入院中。 寒风肆虐的庭院里,一个半解衣带,头发凌乱的人正死死拽着一个酒壶往口中不停的送酒,带有醉意的脸庞透着红润,失去了光泽的眼里满含伤神,堵在眼眶内的泪水随时决堤。 小环听到脚步声后抬起脑袋,突然松开双手捂住了嘴巴,显然被来人吓了一跳,萧婉吟走到王瑾晨跟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壶,怒斥道:够了! 还给我。带着几分醉意,王瑾晨大着胆子抢夺。 啪!清澈又响亮的一记耳光使得院子在顷刻间陷入寂静,气氛随之凝固,王瑾晨安静下来,眼神变得有些呆滞,小环见状便松开捂嘴的双手退后几步福身悄悄离去。 啪嗒滑落的酒壶在触地的一瞬间破碎,零零散散的瓷片飞了一地,洒出的酒水流到了鞋底,萧婉吟揪着她的衣襟,你以为逃避就能改变这一切吗? 被一巴掌拍醒的人逐渐回过神,随后抬起手将萧婉吟的手拽开,你来做什么? 来瞧瞧你这般狼狈的样子,以及看看你到底有多狠心。 王瑾晨扭过头,企图避开视线,我不是已经把答案给了你吗? 答案?萧婉吟微皱起眉头。 还君明珠,两不相欠,往后你我再相见便是...王瑾晨如鲠在喉,路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前一刻还信誓旦旦... 我受够了!王瑾晨扭头吼道,泪水顺着眼角夺眶而出,我受够了这种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求求你,放过我吧。 王瑾晨的一句话将萧婉吟彻底击溃,也让她无言以对,到底是谁招惹了谁,又是谁亏欠了谁呢,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王瑾晨无力的倒在椅子上,泪水沾湿了羊毛褥子,娶她,是我自愿,那日我去寻你,你不也如此说了么,我还以为你能够谅解。 谅解?萧婉吟冷笑一声,我到你身边来,你连半句解释都不想说吗? 我不是与你说了吗,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已经陷入权力争夺的人如此又能够轻易脱身,萧婉吟看着颓唐的王瑾晨,心灰意冷道:要怎样你才肯说? 王瑾晨卷缩在椅子上蒙着脸,求求你不要逼我,求求你...也许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我不该贪玩,不该偷入萧宅的内院,更不该招惹你,不该空口许下这根本没有办法兑现的承诺。 所以你是后悔与我相识了? 我不知道。王瑾晨捂着满是泪水的脸,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我不知道。 萧婉吟颤抖着呼了一口气,我会让你知道的。 听到呼吸与脚步声接连消失后,王瑾晨失神的从椅子上跌落,跪趴在地上,在亲手逼走自己最在意的人之后彻底陷入了崩溃,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使得青筋肿胀,涨红的脸上满是抓痕,流干泪水的眼里也满布了极为恐怖的血丝,散下的头发将人脸盖住,一地的碎瓷片就在旁侧。 萧婉吟走后似乎与小环说了些什么使得她一路飞跑入内,在靠近王瑾晨的一瞬间突然心震,显然是被她的恐怖模样所吓到,旋即将那些瓷片用凳子推到了一边,郎君这又是何苦呢? 哭干泪水的人卷缩在地上一阵一阵的抽搐着,小环连忙将人从地上扶起,冰冷的身体让这个婢女心酸的跟着一同落泪,她不明白,在努力乃至拼死过后等来的为何还是不公,也不明白为何相爱的人不能够在一起,别人以为的幸事,到了王瑾晨身上,就如同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天色渐渐黯淡下,院里接二连三的动静声惊动了宅内的下人,长安焦急的走入内,瞧着一地的碎瓷片与刺鼻的酒味没有多问,入夜了,先将主人扶回去歇息吧。 慢些。长安上前搭了一把手,轻车熟路的将人搀扶回了屋中。 不给主人换身衣裳吗?在烛火照耀下,长安瞧着王瑾晨一身的泥渍问道小环。 小环从内屋出来将门带上,摇头道:平日里郎君从不让人近身伺候,也曾交代过小奴,眼下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明日换一床被褥就是了。 长安站在门口揉搓着担忧的双手,怎会变成这样? 小环抹干净泪痕,长叹口道:之前还只是喝酒与要酒喝,但是自七姑娘了来之后,郎君就成这番模样了。 长安皱着齐整的眉毛,心疼道:主人心里到底憋了多少委屈才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开《女世子》哦,架空权谋,大格局,带一点推理与悬疑,喜欢的小可爱请帮忙点个预收,女庶王的近代篇会开在它之后。 第86章 金吾驰禁 正月十四月圆夜,应天门布灯数万盏,楼前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戏台,以及一座百尺高的灯山以供游人观赏,太常乐人及教坊艺人们轮番至戏台上演歌舞百戏。 除太初宫正南的端门前天子与民同乐的热闹场景外,洛阳城南市与北市也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来的外乡人及胡人,高宗年间禁止的幻术又重新进入百姓的视野。 盛装打扮的歌姬与舞女登台献舞,除元日之外国朝最为重视的节日,金吾不禁夜,而万邦来朝的景象也一直持续到上元,百姓们换上新衣携带家眷至各市或是应天门前观看各式各样的表演,解除宵禁的这几夜几乎很少有人呆在家中,万人空巷,马车将道路堵塞得水泄不通。 司宫台内臣一声令下,随即开灯燃市,万家灯火齐明,鼓声从宫城四周有序的传出,整个神都都笼罩在一片祥和与阖家欢乐的喜庆中,熊熊燃烧的火把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各个街道都能看见戴着兽面的行人,街道两侧还有专门卖野兽面具的摊贩。 一辆马车从拥挤的人群中驶出进入了仕宦群居的修文坊,随后略过废太子李贤的雍王府在旁侧一座规格稍小的宅院前停下。 马车上悬挂的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作响,一位身穿襦裙,容貌艳丽的年轻女子从车上走下,高高挽起的发髻与浓妆艳抹使得几个小厮愣是没有认出人来。 路过前院的长安被看门的家僮唤到了门口,望着正要辩解的女子,长安眼中充满了惊艳,小人记得曾见过宋姑娘在上元时的盛装,今日再次得见,惊为天人之姿当真是半分也不曾减退,如今又还多了三分稳重。 宋令仪抽身出来便没有空说闲话,她还在府上吧? 在的,黄昏时喝了些酒,已经睡下了。 砰!就在他们说话间,城北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径直冲向夜空,刚刚好炸在了月满之上,如同圆月散开的流光一样照亮了整个神都。 喝醉的人逐渐陷入沉睡,至深夜子时被升天的炮仗惊醒,睁开眼发现窗边闪烁着断断续续的微光。 王瑾晨刚想动弹,便发现脑子沉得厉害,旋即抬头按了按额头掀开被褥伴着窗边透进来的微光从榻上起身。 腰间的革带不知道哪里去了,外袍撇开,头发凌乱的披在肩膀后面与胸前,像一个醉了酒的疯子,王瑾晨皱着额头仔细回忆着之前,随后就着火光来到了窗边,俯身将窗户推开。 房屋极深的出檐将视线阻拦,她听见了响声,知道这是在燃放焰火,便也因此记起今夜是上元,这一道道昙花一现的焰火将她的万千愁苦再次带起。 一阵刺痛感从心头涌遍全身碰!碰撞桌角应声倒地的动静也惊醒了在门外打盹的婢子。 碰房门被一掌推开,小环迈着急切的步子走入房中,先是将灯烛点燃,随后瞧了一眼榻上无人,便左右寻着少主人的踪迹。 王舍人!比小环更快一步的是匆匆赶来的宋令仪,凭的是闻香寻人,适才路过窗户撇头瞧见的。 宋姑娘...小环目瞪口呆的望着宋令仪,盛装与常服判若两人,连她这个女子瞧见了都难能不动心。 凭借相貌,公候勋贵之家哪个不能入,只是不知为何,已过双十年华的宋氏至今还未有婚事传出。 宋令仪蹲在卷缩成一团的王瑾晨身侧,用力将她的手掰开,旋即便瞧见额头上的撞痕,也瞧见了哭肿的双眼与抓花的脸。 走开,走开! 宋令仪扭头对着小环道:劳烦小环姑娘去打些热水来。 好。 旋即又低头望着不断推搡自己的小孩不禁笑了笑,你再这样,我就叫萧姑娘来了,让她也瞧瞧你这般狼狈的模样。 这句话将颓废的人瞬间激怒,王瑾晨撑着冰凉的地面起身一把拽住宋令仪的手腕,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拿来玩笑吗? 四目相对,望着满眼憔悴的人宋令仪心生怜惜,旋即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伤口,你有苦衷,为何不与她说,徒增误会,岂不是... 我如何说?王瑾晨松开手背靠着桌角闭眼道:说了就能改变什么么,那么对于李氏...王瑾晨哽塞的说不出话来,我又要如何啊。 你是已经做好了既然娶了她便要尽到丈夫的责任么? 王瑾晨埋头捂着脸,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我不想对不起谁,可是我却谁都对不起,我亏欠的太多太多。 你没有对不起谁,宋令仪宽慰道,因为这世上没有两全之事,李氏与萧姑娘能对你死心塌地至此,不是没有理由的。 今夜过后...王瑾晨突然变得语塞。 你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犹豫,不要在选择之后再去后悔,兰陵萧氏家的嫡出姑娘没有你想的那般柔弱,可是...宋令仪俯身将其从冰冷的地板上扶起,若兰同我说过,七姑娘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你不与之解释就将其一把推开,只怕是她会想办法逼你说出来。 说着说着宋令仪拽住她的胳膊顿住,侧头盯着她的脸认真问道:你答应这门婚事,难道只是因为对秋官尚书及幼女的亏欠吗,还是说你有苦衷,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瑾晨沉默不语,只是抬手捂着嘴连连咳嗽,宋氏眸色微变,洞悉着一切说道:你出生于长安,七岁随父迁姑苏,十三岁避徐敬业之乱又随泰兴延林王氏族人徒居祖地会稽,从此长住,虽是家中独子却不受生父与嫡母所喜,唯有琅琊王氏于会稽一脉的族长对你青睐,还有生母的悉心照料与嫡出三姊姊的关怀,所以你在意的人并不多,便是到了如今,也只不过多了一个萧家的七娘而已。 宋姑娘在猜测什么? 宋令仪没有理会她的发问,除了情爱,还有融进血液里的亲情会让人失常,琅琊王氏是延续数百年的望族,泰兴延令小圣一脉的族长应当没有人敢轻易动之吧,王氏三娘随着萧县令在兰陵郡,命官之妇,也当不敢,所以在你心里唯一能够与萧姑娘衡量的便只剩有... 够了!王瑾晨用着稍大的声音将其打断,身世与家底早已经被人打探的清清楚楚。 但是呵斥并没有阻止宋令仪继续猜测,年前就从越州动身的杨娘子为何至今还未现身神都,明日可是她唯一儿子的大婚,即便生父嫡母冷漠不来,杨娘子难道也会如此? 就算是关乎母亲,那又怎么样? 宋令仪反问道:令堂失踪,何人所为? 王瑾晨扒开宋令仪搀扶的手,此事与你没有关系。 是秋官尚书,你未来的泰山李轻舟吗?望着朝前迈步的红色背影,宋令仪又道:所以你不愿与人提起,连最在意的人都不敢告诉,是怕我们知道了会去追寻李氏的麻烦?因为你欠李氏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