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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飞松果然没有为批评你写出一篇小作文,文档里仍是剧本,只是在你的每一处改动上写满了他的批注。 接受的地方统统写上一个“好”,不接受的地方满满都是他的意见,有的让你觉得“有道理,这样确实更好”,有的让你觉得“说的什么鬼,打一架吧”。 你起初还想跟他用聊天工具交流,后来没了耐心,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你俩都不是会跟人吵架的性格,哪怕你在心中吐槽说要打一架,真正打起电话还是有条有理地说着你的想法。 问题在于谢飞松也很有条理。 于是两个有条理的人用讲道理打嘴仗,说到你都口干舌燥,想要妥协,谢飞松终于松口,还笑了一声:“按你说的也不是不行。” 所以前面是逗你玩呢? 你一下将手机从耳旁拿开,恶狠狠地瞪着屏幕,好像能看到谢飞松的脸一样。 谢飞松还在笑:“还讨论下一个吗?” 自然要讨论的。 共同执笔所导致的磨合是很痛苦的,但谢飞松的心态很好,你甚至觉得他有些乐在其中。出于“打不过就加入”的心态,你挣扎片刻,也就从善如流地改变想法了。 没有你的改法,这出剧也不会砸,只不过改完会让这出剧更符合你的审美。既然如此,那就正常讨论,能改最好,不能改也不会怎么样。 谢飞松很快察觉你的改变,有些可惜地长叹一声。 你咬咬牙,这家伙刚刚果然是故意的。 不过在彼此各退一步的情况下,这份剧本还是来回改了三四次才定稿,差点磨去你新鲜出炉的写作热情。好在最后定稿的成就感几乎超过一切,让你休息没两天,又开始期待起下一次创作。 剧本定稿后,整个项目就开始启动了。 你跟在谢飞松身边,头一次知道戏剧表演要做那么多准备,除去演员外还有灯光组、道具组、场务组和导演组。 此刻空荡荡的舞台上谢飞松正在指挥灯光组的同学试灯,两边还配上了对讲机。 谢飞松按着对讲机,道:“一号灯。” 舞台上的几个大灯一下开启,整个舞台都明亮起来,几乎没有阴暗死角。 谢飞松对这些灯效是了如指掌的,可每次布景前还是要重新再看一遍,一边做笔记一边找灵感。 “二号灯。” 短暂的黑暗后,舞台重新亮起,灯源分布与一号灯颇为相仿,只是色温不同,看起来柔和许多。 你突然明白谢飞松的一些情节为什么那样设置,因为舞台空间和道具灯光效果都是有限的,你们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翩翩起舞,要在束缚之中展现美丽,必然要更加了解束缚。 你开始像他一样,在一旁做起笔记。 灯光一一调试后,开着一号灯,轮到道具组布景。 谢飞松的剧本将各个场景写的清清楚楚,细到墙上挂着的字画都没放过,道具组早几天就去准备了。 你之前还去道具组帮忙做入库,早把那些道具都看过一遍,看得你从兴致勃勃变成颇为担忧,不知道那些廉价道具能不能衬出好效果。 戏剧社有不少活动经费,是学校按学期和预算申请定期划拨给戏剧社的额度。但大家还是不敢大手大脚地花,个顶个地擅长抠门省钱,很多道具甚至是自己动手做的。你在跟前一看,金冠都是用金色锡纸贴出来的,走近点还能看见凹凸不平的贴痕,假得晃人眼。 “这上台好看吗?”你问得很委婉。 因为你帮了一天忙,事情做得又快又好,道具组的同学听你这样说也不生气,耐心跟你解释:“舞台上大灯一开,什么都看不清,人脸上吃妆,这道具身上自然也‘吃妆’,看不出来的。” 她还告诉你,最开始就是谢飞松带着大家一起做道具,那时候他们也觉得做出来的东西破破烂烂上不了台,结果最后出来的演出效果意外的好。 从此大家准备道具就心里有数了,便宜的、难做的、买得到的才买,剩下大家都自己做,愣是折腾出一批“手工艺人”。而且这道具吧,要是赶时间,做起来是真累,要是像他们一样,两三个月才演一场,能慢慢做,那还有几分趣味,大家是越做越有劲头。 道具组组长还笑:“这东西做成这样,不是大家做不到更好,而是现在这样就够用了,还得省点时间下来去做别的呢。” 于是你也放下心来,只一心期待这些道具上台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今天你就见到了。 那些被你担忧过的布景搬上舞台,在强光之下根本看不出原是什么涂了颜料的瓦楞纸板,远远看着,当真古色古香。 就是一堆布景颇有重量,搬来搬去,人都不够使唤,其中还有不少演出时无法帮忙的演员,难怪他们演出的时候要花钱招同学来帮忙。 你看向谢飞松,发现剥去他的伪装和你的偏见,至少他在做自己愿意投入精力的事时,是闪闪发光的。 他如今看起来只要坐在台下,指挥这里,指挥那里,但其实都是因为这些事情他从前亲自做过、亲手感受过,如今才能有这份底气和自如。 他就算是控制狂,那也是亲力亲为的控制狂。 谢飞松发现你在看他,也不转头,自顾自地摸了摸脸,道:“我今天是不是变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