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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和谁?!”对面的女孩差点把红茶喷出来, 一不小心捏碎了手里的杏仁糕,细软的杏仁粉纷纷落在淡蓝桌布上, 仿佛下了一场甜得腻人的雪。 “费尔南德斯小姐,和高迪先生。”米布丁女孩郑重地又念了一遍。 “啊, 圣乔治啊!”杏仁糕女孩手忙脚乱地用餐巾擦手,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把用过的餐巾往桌上一扔,由衷地捂住了心口:“我早就觉得他们俩简直天生一对!” 米布丁女孩露出了“你果然懂我”的笑容:“你也觉得?我看到玫瑰家奶茶铺改建完后的那个样子, 就觉得高迪先生肯定有哪里不对!” “那么梦幻又浪漫的设计,我一看就觉得, 没有丘比特的金箭指引,这根本不是凡人能做出的设计!” “一点没错!而且说实话, 我看到费尔南德斯之家的模样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你想想那个公主小阳台!天哪, 我也好希望有一个能为我设计公主小阳台的未婚夫!” 送报员卸完了报纸,擦一把头上的细汗,心情愉快地跨回车上, 继续怂包。 他从猫尾巷离开了阿拉贡广场,小心翼翼地拽着牛绕过街角包着花头巾的胖女人——她胖乎乎的柳条筐里放满了鸡蛋,旁边的木板上是摞成金字塔形的干酪,万一不小心刮倒,一定会被她揪着领子破口大骂。 驶出猫尾巷之后,沿途就越走越空旷了。 这一天,巴塞罗那的晚霞格外鲜艳。暮霭挂在高高低低的彩色房顶上,伴着一座座吐出烟圈的烟囱,就像是挂了一层朦胧透明的轻纱。 送报员心情出奇得好,忍不住哼起了“好人的上帝”,黑牛嘚嘚的蹄声为他伴奏。 第二站是麦凯尔之家,离阿拉贡广场不远。 送报员敲开门时,麦凯尔先生戴着粗呢鸭舌帽,正坐在窗边看严肃报纸《加泰罗尼亚之音》。 而麦凯尔太太高高兴兴接过《巴塞罗那之星》,迅速扫了一眼,忍不住惊呼出声:“我的上帝!费尔南德斯小姐和高迪先生订婚了?” “什么?”麦凯尔先生顿时皱起了眉头:“不是刚刚才宣布他们其实是亲戚吗?” “亲戚?”麦凯尔太太不满道:“你说什么呢,亲爱的?他们就要成为夫妻了!哦,投资女神和建筑大师!简直像一个神话故事——他们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也在讨论要把我们的城市建设成什么样?” 麦凯尔先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把《加泰罗尼亚之音》往妻子面前一摆:“你自己看。” 麦凯尔太太才不看。她最讨厌看沉闷无聊的《加泰罗尼亚之音》了。 她把脸一拉,也把《巴塞罗那之星》扔到了丈夫面前:“你自己看!” 麦凯尔先生低头扫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等一下——为什么两份报纸报道的不一样?现在的新闻真实性都这么不可靠了吗?!” 一份报纸说两人要结婚了。 另一份报纸则说——费尔南德斯小姐是个假身份。她真实的身份,其实是高迪先生的表妹! 很显然,至少有一个消息来源是错误的。 麦凯尔先生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我要让出错的那个报纸赔我比塞塔!” 连这么简单的事实都会弄错,真是世风日下。在工业潮流的发展冲击下,人们再也没有往日的认真和专注了! 送报员很快就送过了离城区最远的地方,绕了个圈子开始送返程路上的报纸。 对角线大街上,桑切斯家的小酒馆里人声鼎沸,晃动的灯光下满是邻里好友间热烈交谈的说笑声。 “咦,我才知道,原来费尔南德斯小姐是公爵的女儿啊?” “不是啦。你看报纸上说的,她是冒充费尔南德斯公爵的女儿啦!她其实是高迪先生的表妹!” “表妹!哦,天哪。怪不得两个人关系那么好!我原来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呢。”玛格婶婶一脸失望地搅动着酒杯里冒着透明泡泡的雪莉酒。 “好吧。对我们这些底层小市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这也太遥远了。我只知道她是蒙特惠奇山的主人。”一个撸起袖子的小青年一耸肩。 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一拍桌子,“对我来说有区别!我是知道她原来身份的,那时候我用电灯啊什么的都觉得心里不舒服——就像是给那些扒着加泰罗尼亚吸血的南方佬送钱。唉,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那时候的历史了,竟然对此毫不在意。” 他又瞥了一眼那张被大家抢着传阅回来的报纸,气消了些:“哎,真不懂现在的年轻人的心思。要我说,她何必呢?这里可是巴塞罗那,我们又不吃南方那一套。现在好啦,我知道她也是加泰罗尼亚人了,这真是个大惊喜。我这就去买票,带我家里人上蒙特惠奇城堡玩!” “哈哈哈,老哥,你不知道吧?你太太早就带着三个孩子去玩过啦——知道你生气,所以没告诉你。”撸起袖子的小青年忍不住多嘴。 在中年男人气呼呼地出门去时,小青年轻轻一眨眼,摆摆手:“明天见!” 他又想了想,往椅背上一靠:“不过,既然现在报道出来了,那肯定是有费尔南德斯家族的什么人出现了吧?” 马上有人惊呼:“啊,那些南方人最小气了!高迪小姐不会有麻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