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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美人和她的三个哥哥 第35节

    “祖母万福。”云黛上前行礼。

    那鹦鹉机灵得很,一见到云黛就喊,“云丫头来了,云丫头来了!”

    谢老夫人和婆子丫鬟们都笑成一团,老夫人笑骂道,“你这扁毛畜生,云丫头岂是你能叫的?”

    鹦鹉又叫着,“老太太吉祥,老太太吉祥!”

    云黛也忍俊不禁,挨着谢老夫人坐下,“这小东西学人说话越发利索了。”

    “可不是嘛。”谢老夫人笑应了一句,又指着桌几上摆放着的糕点,“你来得正好,灶上新蒸的桂花糖糕,还热乎着呢,你快尝尝。”

    话音刚落就有丫鬟端上银盆伺候她净手,云黛拿帕子擦干手指,一只手拿筷子夹着糕点,另一只手放在下头虚托着,仔细尝了一口,果然甜美软糯,满口生香。

    “这桂花糖糕滋味极好。”她评价道。

    “你喜欢吃就多吃些。”谢老夫人笑吟吟望着她,目光落在她眼下时停了一停,“你昨夜没睡好?”

    云黛吃糕的动作一顿,小舌轻轻舔了下嘴角,低低嗯了一声。

    谢老夫人问,“为何没睡好?”

    云黛默了默,轻声道,“在想事。”

    谢老夫人眉梢微抬,看了眼身旁的婆子,那婆子立即会意,带着一干丫鬟退下去了。

    “昨日去了趟文庆伯府,吓着了?”

    谢老夫人往身后的垫子靠去,阳光从廊外洒在她的身上,那石青色锦缎的暗纹闪闪发光,她半阖着眼睛,懒散又闲适,“来,与我说说,你这小脑瓜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云黛放下吃剩的半块桂花糕,沉吟一阵,将伯府的场景说了,又说起与玉珠的担忧。说着说着,她有些懊恼,轻轻靠向老夫人,“祖母,要不我不嫁了,让我一直陪着你吧。”

    “说些孩子话。”谢老夫人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松弛的眼皮垂下,她似是想起什么般,轻轻笑了声,“不过我做姑娘的时候,也曾这般想过。后来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遇上老国公,还不是嫁给了他。”

    顿了顿,她问云黛,“来,云丫头,与祖母说说你喜欢怎样的儿郎,祖母给你做做参谋。”

    说起喜欢,少女难免羞涩,支支吾吾好一阵子,才道,“相貌不用太英俊,端正便可……主要是性情好,知道上进……若是能体贴自是更好……”

    谢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她,“你生得这般好相貌,品行又好,聪慧温雅,对儿郎的要求怎忒低!”

    云黛语塞,“……低么?”

    谢老夫人见状,无奈又惋惜的叹了口气,抬手拍着她的背,忽的又问,“那你可曾想过嫁去陇西之外?”

    云黛心里咯噔一下,不觉想起昨日玉珠那句戏言。

    她先是摇了摇头,须臾,垂下眼睫道,“能留在陇西自是最好。若、若是夫人相中了陇西之外的人家,我都听夫人的。”

    “你啊,就是太懂事了。”

    谢老夫人褪下腕间的南红珠串拨动起来,慢慢道,“要我说,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该往外走走,瞧瞧外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囿于内宅之中。想我当年在闺中,最爱听女商许氏的故事,也想像她那般走南闯北,当然我是没有经商天赋的,我原想行医济世,那时我的姊妹们都笑我异想天开……再后来,到了择婿的年纪,我上头几位jiejie都嫁了,轮也轮到我了……”

    这还是云黛头一回听谢老夫人说起婚嫁往事,两只耳朵不由竖了起来,认真聆听。

    “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我乃是清河崔氏,洛阳长安一堆好儿郎们由着我选,可我都瞧不上。”说起家族时,谢老夫人语气中是掩不住的骄傲,嘴角微翘,继续道,“我第一回 见到你祖父时,他晒得黢黢黑,又高又壮,跟个大黑柱子似的,我压根瞧不上。后来得知他是陇西国公府的,是女商许氏之后,我才多看了他两眼。”

    哪知就因着多瞧了这么两眼,反倒被老国公给惦记上了。

    他觉着崔氏女温婉贤淑,生得花容月貌,还朝他暗送秋波,定然是心悦于他。

    少年郎的喜欢总是轰轰烈烈,那时他只在洛阳停留月余,临要走之前,火急火燎上门求亲,还许下一番山盟海誓。

    “我那时也是昏了头,千里迢迢嫁来了陇西。每回争吵,我要收拾包袱回洛阳,他就拿话哄我,说等儿女成家,便陪我游历山河。哼,信了他的鬼话,他人说没了就没了,倒也真忍心闭眼,留我一人给他看家护院养孩子。”

    说着说着,谢老夫人眼窝变得水洼洼的,深吸了一口气,她有几分伤感的劝诫着云黛,“女子出嫁之后有许多身不由己,好好珍惜做姑娘的这段时光吧。我寻思着等二郎和三郎秋闱成绩出来,若是真的中了,便要收拾行囊去长安参加春闱,你不如随他们一同去,到外头走一走,看一看,眼界打开了,心胸也能开阔些。我说句不中听的,你们乔家舅母就是养在深闺里,成日读些女诫、女儿经之类的,又被她爹娘温室花儿般娇养着,遇到事自个儿咽下,无处排解……”

    当初儿子要娶文庆伯府的乔氏,她心里其实不大乐意的,可儿子喜欢,她也不想做什么拆散有情人的恶婆婆,就按儿子心意娶进来。

    有一说一,乔氏这个儿媳妇还是很不错的,规矩懂礼无处挑剔,就是性情太柔,得亏是嫁到他们晋国公府,若是嫁去那些有妾门户,估计跟她嫂子孙氏一样蹉跎出心病来。

    云黛听到老夫人这话,心头猛地跳了好几下。她按捺住心底的雀跃与期待,小心确认着,“祖母,我真的可以跟哥哥们去长安吗?”

    谢老夫人就喜欢云黛眉眼间这股鲜活灵动的劲儿,慈爱笑道,“能不能去,全看你二哥三哥争不争气了。”

    云黛弯起眼眸,“肯定可以的。”

    三哥哥难说中不中,但二哥哥一定行的!

    “若真一个不中,再过两月你跟我去姚州玩。你小姑母可一直想见你,上回来信还叫我带你一块儿。”

    “好啊,祖母待我最好了。”云黛笑得开怀,脑袋蹭了蹭老夫人的胳膊。

    谢伯缙由丫鬟引到后院,一眼就瞧见长廊之下云黛依偎在谢老夫人身旁笑语盈盈的撒娇模样。

    澄澈明净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像只雪白乖巧的猫儿,眉眼间是从前未曾见过的娇憨与柔美。

    原来在祖母跟前的她是这副样子,丝毫不见怯弱与拘束。

    这次回来,她倒是让他有了不少新的认识。

    “老太太,云姑娘,世子爷来了。”丫鬟禀报道。

    一听到这禀报,云黛脸上的笑容微顿,等扭头看到紫藤树后的颀长身影时,她连忙敛衽起身,规矩行礼,“大哥哥万福。”

    谢伯缙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面上不显,与谢老夫人问了安。

    谢老夫人示意他免礼,颔首笑道,“今日我这慈和堂倒是热闹了,你们待会儿就留在我这用午饭,我让厨房多做两个菜。”

    “是。”谢伯缙应下,有丫鬟搬来杌子,他掀袍坐下,修长的手执起一枚海棠冻石蕉叶杯,“方才祖母与云黛聊什么聊得那般高兴?”

    “正与她说着,若是你二弟三弟此次秋闱考中了,到时候让她跟着他们一道去长安玩。”

    谢伯缙闻言,送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了下来,眉梢微挑,斜看了乖巧坐着的云黛一眼,“去长安?”

    “是啊,反正路上有二郎三郎照应着,也出去见识见识。”谢老夫人笑道,“正巧你大姑母年底嫁女,还能去端王府凑个热闹。”

    端王妃谢氏育有二女一子,年底要出阁的是长女,定的是英国公府徐家。

    谢伯缙浅啜了一口茶水,语调平淡道,“出去见识一下也好,长安繁华,总是要去一趟的。”

    谢老夫人点头,“我也是这般说的。这不,你云meimei知道能出去玩,也是高兴的。”

    谢伯缙唇角微掀,道了声是。

    闲坐了一阵,谢老夫人起身道,“我先进屋歇会儿,你们俩玩着吧,等午膳好了,再来叫你们。”

    谢伯缙和云黛连忙起身送了谢老夫人一步。

    “你们自去玩罢。”谢老夫人摆摆手,由丫鬟扶着进了屋,只留下云黛和谢伯缙两人大眼瞪小眼。

    一阵馥郁桂花香风穿廊拂过。

    云黛出了声,“大哥哥,你坐会儿?我去耳房熬药。”

    “熬药?”谢伯缙瞥过她的眼底。

    “就昨日买的那些药,今日要熬煮出来。耳房那边有炉子有器具,我平日都是在那边做药的。”

    “这样。”谢伯缙道,“我跟你过去看看。”

    “啊?”

    “打扰你?”

    云黛摇头,“不不不,不打扰……”

    就是比较诧异他竟然会好奇,而且有他在旁边看着,她怕不自在。

    不管怎样,两人还是一道往耳房去了。

    制药过程并不算有趣,云黛尽量忽略谢伯缙的存在,闷头做着手头上的事。谢伯缙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也不言语。

    等药材在锅上熬煮,云黛叫丫鬟看着炉子,自己走到外面透口气,稍作歇息。

    谢伯缙望着她被炉子熏得泛红的灼丽脸颊,冷不丁问她,“你可认识李越?”

    云黛微怔,两道柳眉慢慢蹙起,咕哝道,“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哦对了,好像是虎贲将军府李四姑娘的兄长,先前去李府做客,碰见过一面……”

    她记了起来,疑惑的看向谢伯缙,“大哥哥问这作甚?”

    谢伯缙见她知道这号人,便道,“今早在营里碰上,他托我给你带样东西。”

    云黛惊愕,几乎脱口而出,“不要。”

    谢伯缙见她拒绝得这般干脆,深邃的黑眸眯了眯,“你都不听听送的是什么?”

    云黛目光坚定,“不要,我与他非亲非故,私相授受成何体统。”说着还叮嘱起谢伯缙,“大哥哥以后不要再帮旁人带东西了,这要是传出去了,对双方都不好。他这次给你的东西,还劳烦你还给他吧。”

    谢伯缙觉得她这板着面孔的正经模样怪有意思的,“你不必紧张,我原本也没答应替他送。”

    “啊,那你还?”云黛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睁大。

    “只是告知你有这么回事。”谢伯缙淡声道。

    云黛,“……”

    难道他这是在试探她,想诈她与那李越是否逾矩?

    云黛撇了撇唇,忍不住腹诽大哥哥怎么这样,好歹也相处了一段时日,难道在他心里,她是那等寡廉鲜耻之人?

    是,这一年来的确有不少儿郎明里暗里朝她示好,也有登门透露出求亲之意的,可她一直谨守规矩。至于旁人如何,却也不是她能管束的。

    “说起来,是云黛给大哥哥添麻烦了。”她闷声说着,脑袋低垂,“我进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大哥哥你自便。”

    说罢,转身进了耳房。

    望着她避之不及的背影,谢伯缙浓眉稍拧。

    她……好似不悦了?

    午膳很是丰盛,除却老夫人平日里惯吃的几样,还添了一道山菇木耳爆炒鸡块,一道酸甜口的糖醋里脊,一份玉竹陈皮赤羊汤,一应用琉璃盏盛着,色香味俱全。

    只是饭桌上两人分外沉默。

    吃过饭,谢伯缙先行告辞,云黛则是一头钻进耳房继续捯饬药膏。

    谢老夫人看着他俩这样,扭头问身边婆子,“他们俩这是闹矛盾了?桌上都不见怎么说话。”

    婆子斟酌道,“老夫人多虑了,云姑娘与世子爷都是稳重性子,能闹什么矛盾。您也知道,世子爷一向寡言少语,平日与夫人都说不来几句,遑论是与个不太熟悉的小meimei,想来是没什么好聊的。”

    谢老夫人想想也是,就是有些担忧,“也不知这个性子去了长安,能不能给我带个长孙媳妇回来。”

    ***

    转眼又过去几日,到了中秋佳节。

    因着谢仲宣和谢叔南在考场里回不来,这个节也少了几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