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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上瑾此人聪慧机警,观人于微,才有今日生存之日,更一早料准了昔日刚正不阿,受门第之见约束的夏允,今日也只会取大义,弃私情,这便是世间男子所谓的“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可连上瑾一弱质女子,温饱富足时看重男子品行高尚,文才武略,但遭逢饥寒交迫,身负血海深仇时,就像乞丐只盼果腹哪还有心思附庸风雅一般,对那些能看不能吃的玩意儿自是不屑一顾,更遑论夏允如何惊世风流,也与她无用。 果不其然,夏允到底是选了前者。 连上瑾一面颔首捉紧了袖口,一面撑着笑脸道出原委,毫无隐瞒:自奚云腾娶了她后,一心一意与连家上下打通关系,他野心勃勃,连家有意做大,两者一拍即合,这本是好事。她一个妇道人家虽有点计谋策略,但精力还是多放在相夫教子上的,偶尔参与几次家中堂会,偶尔与奚云腾谈谈情势,既得连家长辈赞许,又得奚云腾倾心。 奚云腾心系抱负理想,与连上峰私下颇亲厚,这也是众人了见其成的。却哪知,连上峰明里以有此姐夫为荣,视其马首是瞻,对连上瑾也再三保证只有奚云腾以皇子身份谋事称帝才顺理成章,他们连家注定辅佐贤君,一门荣耀,但内里却别有计较,连上峰不仅瞒着连家长辈收买连家上下管事,亦在那三年中凭借奚云腾的信任,接连将他招兵买马,背叛奚云启的证据派人送往南方——且若无内鬼,奚云启又岂会对此事了如指掌。 奚云腾赴京后,连上峰见时机成熟,便料定他有去无回,趁机扩张势力也再无隐瞒之意。连家长辈逐渐退居,对此事纵有心也无力制约,连上瑾苦劝无效,姐弟俩屡次争吵不欢而散…… 多日后,连上瑾惊闻奚云腾犯上作乱,证据确实,当即伏法,便明白此“证据”从何而来。 连上峰的态度轻描淡写,哪有半分愧疚:“你若还当我是你弟弟,我自会救你,那断头台咱随便找人去顶了也就是了。以后你还可坐享荣华,你我姐弟情分也可延续,两个侄儿天真可爱,弟弟也会好好照顾……弟弟这一切可都是为了连家好,日后连家风光以极时,jiejie自能体恤这番苦心啊!” 但连上瑾是何性情?自小就为天之骄女,哪受的了如此待遇,当下便与连上峰撕破了脸,只说:“你对连家好,那我这么多年为连家的付出呢!你姐夫的功劳呢!原来我们不过是你的脚踏石……你过河拆桥,见风使舵,亲情对你来说不闻一钱,竟可轻易牺牲,毫不姑息!” 怒无好言,连上峰见她歇斯底里,懒得多说便直接问她答复,连上瑾笑不可仰,便道情愿以身伏法追随亡夫,也不愿苟且偷安,更怒斥连上峰不过是将荣耀建立在至亲尸骨与鲜血上的禽兽。 但后来京中来报连上瑾连同二子均伏法,究竟如何逃出她却只字不提,只道那连上峰虽技高一筹,可她亦有对付良方,说罢,连上瑾缓缓起身:“我要见承奚王。” 那一刻,夏允心知缘分已断,再无转圜余地。 * 中启元年八月,承奚王帅虎啸营绕道直攻连州,那守城将领起先不降,后不知听何人一言而甘心俯首,且虎啸营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有北方粮仓之称的连州,断了连家前方粮草。 同月初九,承奚王于连州迎娶美娇娘的消息传入京师,德兮夫人闭户三日,于第四日受景太妃之邀进宫面见,小谈片刻又被请去兰贵人处叙话,不过多会儿荥皇后又派人来寻。经几人旁敲侧击,观察言行,却对德兮夫人一如既往的言谈举止摸不着头绪。 又过几日,有人见德兮夫人至风云楼私会男子,只见那人背影一晃而过,观其衣着考究该是富贵之人。 接连两日,德兮夫人皆同一时辰同一地点与男子会面,且不呆上个把个时辰未有返意,京中高官之间亦流传“丈夫在外寻花问柳,娘子妖媚大方偷人”的说法。 第三日,仍是风云刘雅间内,一壶好茶,三人对坐,二男一女,俊秀者,风流者,妖娆者,却正是奚云绶、东宫承、景凤兮。 此三人密会非比寻常,所谈之事非同小可,所谓谋反、谋反,臣篡君,岳父谋女婿,弟反兄,细细数还真乱。 话题再续,东宫承先开口,可嘴里的词儿有点可笑,说着这几年连家仗着手纵北方财源,囤积物资,致使物价飞涨,接连影响京城、西属、南方货币交易,如今承奚王力战地头蛇,眼瞅着大势将回归朝廷,老夫甚为不甘诸如此类。 东宫承而立已过,不惑未至,便口口“老夫”,听的凤兮一阵冷笑。 奚云绶依旧弱不禁风的可怜相:“连家图谋不轨,非要摆出分庭抗礼的架势,难不成还真由他们分化争权,一北一南弄个两朝两制出来?不过这连家收归之后倒存有不小的隐忧啊,连家手中买卖如何分配,兵力如何调度,民心如何安抚……这可都是问题啊。” 凤兮悠哉悠哉的喝茶,心中暗道这两只狐狸总算把要问的问出来了。说找她来议政是真,可前几日不过提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于她妇道人家有何干系?直至今天也许他二人见火候儿够了,便来探正路的风声。 她有眼线,有探子,连州一破便辗转得知那新人是连家之后,东宫承、奚云绶这些人自然也有,于是一个个都暗自着急,生怕连上峰一倒,顺理成章的便该是承奚王顶上,北方如何了得,地位如何重要,要真是承奚王得手岂不坏事!可他二人却偏偏问错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