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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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上回在她面前认栽以后,心中不服气,下班之后,经常去商场找娃娃机练习,练着练着,就总结出了许多技巧。 简清花了十元,抓出了六个娃娃。 鹿饮溪抱着一怀的小动物,笑得合不拢嘴。 店里的老板,惆怅地点了一根烟。 旁边的小朋友一脸羡慕的看着她们。 简清抓了一只小鹿玩偶,转身递给小朋友。 小朋友瞧着她冷淡的面孔,不敢收,转身跑了。 简清不以为意,把小鹿玩偶塞鹿饮溪怀里。 别的小朋友都怕她,只有这个小朋友不怕她。 抓走了七个玩偶,两人看见老板的脸色,相视一笑,见好就收。 七个小玩偶放到阳光下晒了一天,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沙发上。 简清把卧室里那只第一次去娃娃机边买来的兔子,也拿了出来,和它们一起,说:八个,偶数,没有落单的。 大家都有人陪伴。 * 癌症治疗过程中,不仅是医患、家属之间互相帮助,病人和病人之间也会互相帮忙。 大家同在一片苦海里挣扎,个中滋味,彼此更能理解。 医教科的严主任在放疗科治疗已有一段时间,他的妻子徐阿姨顾念鹿饮溪的救命之恩,时常会带好吃的给简清,让简清转交。 八月份,还没开学。 鹿饮溪会去兼职做些模特,挣些零花钱。 暑假期间,医学院的学生志愿者还没返校,她偶尔也会去肿瘤二区的钢琴室,充当弹琴的志愿者。 她半路出家,会的曲子不多,弹的最多的,还是当初周老师教她的《奇异恩典》。 每次来,她都会碰见一个很年轻的癌症患者,看上去才三十出头。 一打听,患者姓李,肺癌,今年三十一岁,家里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小孩。 她经常是一个人,丈夫忙工作,忙着带小孩,偶尔才会来陪她。 《奇异恩典》这首曲子带了些宗教意味的救赎色彩,她很喜欢听。 放疗科在肿瘤大楼的二楼,徐阿姨会上肿瘤二区来找鹿饮溪聊天,见到这位姓李的女患者,常常是孤身一人,不免有些可怜她,一来二去,会帮她捎带饭菜,陪伴检查。 桑桑离开后,鹿饮溪也学会了不去和癌症患者建立太深的感情。 她越爱简清,就越不去想这是个虚拟世界,越会替这些真实的病人感到惋惜。 李女士接受了一个月的靶向治疗后,病情没有控制住,评估结果显示病情再度进展。 他的丈夫蹲在楼道的阶梯上,一根一根抽烟。 她红着眼睛,说:要不算了,把钱留给孩子 丈夫搂住她的肩,安慰说:再试一试,看还有没有别的药可用? 你以后,一定要给小孩买保险,有什么不舒服,要早点去检查,别拖。 她说这话像在交代后事,丈夫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对不住你,结了婚,没让你过一天好日子,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不如不要小孩! 说什么胡话?你把他好好养大,就是对得起我了。 两人搂抱着哭作一团。 简清下班回到家后,还在书房不停查文献,对比资料,看有没有其他可用的药物。 患者实在是太年轻,她也不愿意放弃。 找来找去,找到一篇国际临床试验的数据,一款新的免疫药,替博洛单抗,在国外完成了III期试验,已经通过FDA认证上市,但在国内,仍处于II临床试验状态,还未上市。 这个药,在国内的代号是HE114,她们科和国际药企公司合作开展的研究,她手上也有几个正在用药的病人。 如今,李女士虽已满足二线治疗以上的要求,但国内的II期试验已经过了入组的截止期,不再纳入新的受试者了。 第二天,简清和这对夫妻说明情况,在处方笺上写下替博洛单抗几个字:我推荐这个药,但是这个药国内还没有,还在试验阶段,买不到,你们要从国外购买。 何先生问:这个药在国内的试验效果好不好啊? 简清:目前我手上几个患者状态都还行。她指了指办公室外等待候诊的陈叔,比如他,目前状态很稳定,咳嗽、疼痛这些症状减轻了很多。 李女士看着处方笺上的字,为难道:医生,药店能买的药,我可以一家一家去找,这个在国外,我要怎么找啊?您那边有没有购买的渠道? 简清摇头:没有。 就算有,也碍于身份,不能推荐。 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 简清提示说:你可以问问其他病友,有些人也会去国外买药。 夫妻俩回到病房后,四处打听这种药的购买渠道,没打探到结果,又去办公室哀求简清。 丈夫噗通一声跪下哀求:医生,求您救救我的妻子,帮我们联系联系吧!您这个年纪,应该也有爱人,如果换成是您的爱人生病,您就能明白我们的心情! 鹿饮溪成了简清心中的软肋,简清代入换位思考,微微叹了一声气,扶起男子,进一步提点说:有个徐阿姨,偶尔会到我们病区来,你妻子认识她,可以问问她。 徐阿姨有个表妹在跨国公司工作,严主任术后的免疫治疗药物,就是她的表妹从国外带回来的。 夫妻俩千恩万谢,连忙找到徐阿姨,恳求她帮忙买药。 徐阿姨热心肠,一口应下,让表妹买药寄了回来。 李女士服用后,症状缓解许多,但身上起了一些皮疹。 她找到简清问情况,简清检查后,说:免疫药物常见的不良反应,我们在试验过程中也有碰到,不要紧,我给你开点药。 服用半个月后,她的情况好了许多。 简清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这是坠入地狱的开端。 第100章 地狱(2) * 恋爱的时候, 快乐的时光眨眼而过。 转眼到了九月初,鹿饮溪在房间里准备开学注册的资料,边收拾整理, 边小声嘀咕:我这个年纪了, 还要去上学 她没怎么正经接触过表演理论学习,入圈后上的是培训班,后来拜了个好师父, 引导她入门, 传授她表演技巧。 简清站在外面的阳台上吹夜风, 抱着个iPad刷题库。 她下周有个医师定期考。 鹿饮溪收拾完, 跑出找她。 她性子冷淡,不爱表露情绪,从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 更不会黏着人。 恋爱以后, 除了亲密动作多了些,人变得开朗了些,其余似乎也没有多大变化。 鹿饮溪倒是喜欢黏着简清。 她从前生病时就爱黏着她、依赖她, 清醒时才会克制地保持一定距离, 如今确认了恋爱关系,越发肆无忌惮地黏人。 简清在书房工作,她要跟着去,简清在阳台吹风, 她也要陪伴左右, 到了休息日就闹着要一块出去玩,游泳、野炊、爬山、蹦极、跳伞带着她,把各种玩法玩个遍。 如今,鹿饮溪见简清一把年纪了还在刷题, 心里平衡许多。 她走出去,坐到吊椅上,看着简清,笑逐颜开。 简清抬头看她,问:笑什么? 鹿饮溪晃着吊椅,笑说:笑你以后一头白发了,也还得刷题考试。 医生只要在临床执业,每两年就得参加一次医师定期考核。 医院里有不少退休后被返聘的专家,满头白发,不会用智能手机,也得被医教科和医务科的年轻干事们,堵在教室里,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完成考试,否则不能坐诊。 习惯就好。简清埋头继续刷题。 这一行要往上走,就得活到老学到老。 尤其是肿瘤领域,必须时刻关注前沿研究,了解最新治疗方案。 就算不主动关注,每周也都有医药代表拿着最新的文献和数据,到科室来,推荐新药。 鹿饮溪问:我明天去学校报道,你有没有时间送我啊? 送不了,有班。 鹿饮溪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简清抬眸看她:我每周要去大学城上课,上完课就来找你。 鹿饮溪问:简老师,我可不可以不去上学啊? 某老师见不得学生放弃学业,边刷题边道:你这个年龄,不上学,要做什么?就算你们表演行业不怎么看学历,有专业知识打基础,对你以后也有帮助。 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别这么严肃。鹿饮溪笑了一笑,又问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人格分裂吗? 八个月过去,她始终都只有这一稳定的人格。 简清看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问:你从哪里来的? 天上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林meimei?简清挑了挑眉,浅笑着嘲讽了一句,你确实爱哭。 鹿饮溪脱下拖鞋,光着脚丫,重重踩了她一脚。 踩瘸了,要赔钱。简清低着头,继续刷题。 瘸了没事,我会养你。 唱首歌来听。 想听什么? 都行。 那给你唱一首英文歌。 英语口语好不好?不好不要。 哼,挑三拣四,就算好也不给你唱了。 简清关了题库,没看鹿饮溪,看着屏幕,指尖在屏幕上随意点来点去,轻声说:那我给你唱。 说完,轻轻哼唱起来。 没有唱出歌词,只是清冷的声线在哼曲调。 一首耳熟能详的情歌曲。 《月亮代表我的心》。 鹿饮溪看着她,听着她轻轻的哼唱,眼神温柔似水。 她在含蓄地、委婉地表白爱意。 只哼了一小段,十几秒。 哼唱完,简清的视线才移开屏幕,看向鹿饮溪。 鹿饮溪从吊椅上蹦起来,搂住她的脖颈,重重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 简医生,21床的患者家属中午给你送了几个水果篮。 下午上班,简清到了科室,护士从茶水间拎了几个水果篮出来。 拆开来,大家分着吃吧。 21床的患者,是那位姓李的年轻女患者。 服用新药后,她的身体好了许多,疼痛和咳嗽有所减轻。 她的丈夫给简清塞了个红包,简清没收,他又说要送一面锦旗过来。 锦旗这玩意不值钱,但医生收到多少会开心一阵。 简清去21床感谢他们的水果,顺便提醒说:一个月了,下次返院要做个评估,另外,新药也不能保证一直有效,后续可能会产生耐药反应,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不是她要泼冷水,而是肿瘤到了IV期,治愈的希望实在渺茫,一切手段,几乎只是为了延长生命,缓解疼痛。 李女士的丈夫说:医生,我们明白的,这个不好治,您尽力了,谢谢。 简清颔首回应:不客气,应该的。 回到办公室,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难得的放松时刻,大家聚在一块,边吃水果,边聊病人、聊学生、聊家庭、聊科研、聊各种联合治疗的搭配方式 相对其他学科而言,肿瘤领域,存在太多的挑战与未知,发病原因、机制、治疗方案就像一张白纸,人类只摸索出了几块角落,仍有大片的空白等待探索。 张跃感慨说:我要是有钱,我就自己开展一个临床试验,试试看这样用药、那样用药可不可行。 可惜年轻医生口袋里都掏不出几个钱,启动一个临床研究动辄需要千万乃至上亿的资金,只能与药企展开合作,或者等爬上高位,有了名望,才可以有一定的自主想法。 他旁边一个医生捅了捅他的肩:等你成了张大主任、张大院长,可以试试。 阿清,你那个用了新药的病人情况怎么样啊?隔壁消化组的主任问。 当初李女士拒绝术后化疗坚持生下小孩,在他们医院也算有了一定知名度。 简清说:病情稳定了一点,疼得没那么厉害了,标志物也降下来了,下个星期给她评估,其实已经全身多处转移了,可能也就是拖一点时间。 魏明明插话说:唉,当初早点治疗多好,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现在整得,人都要没了。 人各有命啊。消化组的主任长吁短叹,今天收了个胃癌的病人,也很年轻,三十出头,问我为什么会年纪轻轻得这个病,他平时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饮食规律,我说你有家族史啊,你生下来就携带了这些基因。不就是命吗,没法子啊! 简医生,替博洛适应症有哪些?效果好的话,我组上有个膀胱癌病人,市面上也基本没有药可以用了,看看能不能让他试试新药。 FDA那边批了二线治疗肺癌、甲状腺癌,国内的话,胡副这边做的是二线治疗肺癌,还在II期试验中。膀胱癌国内国外都没批,国外有个III期的临床试验,还没披露数据,再等等看。 他们科室牵头开展了不少临床试验,科里的医生多少会关注最新的研究动态,偶尔会向一些无药可医的患者,推荐国内未上市,但通过M国FDA认证的新药。 这类新药基本都会进中国市场,但还需要走一个国内临床试验的流程。 患者没有时间和生命等待流程走完的那一天,医生便会推荐他们去国外购买。 病友之间也经常进行互助,他们会建群,互相鼓励、互相咨询、互助购药。 在肿瘤科,其实有很多农村的、乡镇的、贫苦家庭的患者,他们甚至会去购买一些印度的仿制药。 这不合规、不合法,但基本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蝼蚁尚且偷生,穷人的命也是命,他们也在痛苦地挣扎,想要活下去。 这些病人就像是挂在悬崖上的可怜人,垂垂欲坠,医生能捞一个是一个。 往日的他们,活着已是艰难,根本没有多余的财力做体检、买保险,习惯了忍耐痛苦,有什么毛病都只是咬牙熬过去,很少去医院,最多去路边的诊所、药店看一看,熬着熬着,小病熬成了大病,早期拖成了晚期,药石难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