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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火店小老板 第42节

    其实她昨天就感到不舒服了,可是这次她选择不再挣扎,或许死亡对她是一场解脱,不用再面对耄耋丑陋的自己。

    只是心里终归有愧疚和不舍。

    周警情以为这次自己会一睡不醒, 完全没想到还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父母双眼通红, 眼皮看起来还有点肿,显然是哭过的,此刻却极力忍下所有悲伤,神色关切地看着自己, 见自己醒来,眼睛一亮。

    周警情偏了偏头,看到爷爷周鹤延拄着拐杖坐在不远处,看着好像在笑,可是周警情却知道爷爷比谁都难过。

    她的一身医术都是和爷爷学的,孙子辈里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她,可是她却不孝地要让爷爷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周警情闭了闭眼睛,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张开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困难,只能发出赫赫的粗喘。

    周母赶紧俯身给周警情顺气,“情情,你想说什么mama都知道,你刚醒来,好好休息,有话我们以后再说。”

    周父噙着热泪,却不敢在周警情面前哭,抬头看向日光灯,似乎只有这样眼泪才不会掉下来。

    周鹤延的拐杖好像动了动,最后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周警情知道周母在安慰自己,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就算勉强救回来又如何?已经是强弩之末,估计撑不过今晚。

    其实面对死亡她有不舍和遗憾,但更多的却是解脱。只有死了,她才能以另一种姿态去见郑航,永永远远地和她在一起。

    想到这一点,周警情便不再害怕死亡,目光在艰难地在病房逡巡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郑航。

    他去哪儿了?

    暂时没人回答周警情的这个问题,倒是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直接勘破周警情的内心。

    “你确定就这样放弃吗?人生前是什么模样,死后化成鬼也是什么模样。到时候你的爱人永远二十几岁,而你却顶着九十多岁的脸,你真的能接受吗?”

    周警情循声看去,只模模糊糊看到门口有一个人影,那个人影身量很高,大概超过一米八。他姿态有些慵懒地靠在门框上,说完话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

    人老了,眼睛也不行了。周警情根本就没有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却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等人走过来,周警情慢慢看清她的样貌后,熟悉感越甚。

    周警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张了张嘴,只发出一道破风箱似的粗喘。

    夏孤寒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警情,懒洋洋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真的能接受吗?”

    人的天性里都有爱美的因子,周警情也一样,不然这栋小别墅里不会没有周警情年轻时的照片和镜子。周警情根本就无法接受自己变老的样子,肯定也无法接受自己顶着老人的模样和郑航在一起。

    果然,在听清楚夏孤寒的问题后,周警情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是啊,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这么老这么难看,她自己都接受不了,郑航呢?他能接受吗?

    夏孤寒还觉得这把火不够大,又在火上浇了一把油,“你真的想死吗?让另外一个人夺走你的亲人,花你的钱、打你的孩子、睡你的老公……”

    说到这里,夏孤寒咳了一下,“不对,你老公死了,她睡不了。”

    “不可能!”前一刻还说不了话的周警情憋着一口气终于发泄出来,浑浊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一把火,热气腾腾地仿佛要喷薄而出,求生的欲望被夏孤寒彻底调动起来了。

    如果夏孤寒说的是真的,她周警情就算是爬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亲手撕了那个贱人!

    夏孤寒笑了,“既然不想死,就配合我。”

    周警情刚想点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刚刚夏孤寒说什么来着——打你的孩子?

    周警情撑着床猛地坐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问道:“我的孩子是不是还没死?她还活着是不是?”

    周警情死死地盯着夏孤寒,浑浊的眼睛里涌动着澎湃的情绪。

    囡囡没死?囡囡还活着吗?

    “想见她,就配合我。”夏孤寒重复了一遍。

    “好!”周警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看着夏孤寒,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年轻人。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桃花眼,脸上的神色却慵懒至极,仿佛一切困难在他面前都不是困难,可以轻松解决一样。

    正是这份慵懒给了周警情相信他的勇气,哑着嗓子说道:“一定要让我看看囡囡。”

    夏孤寒没回答这个问题,伸手按住周警情的额头,“不要抗拒我的力量。”

    在夏孤寒手掌贴上来的那一刻,周警情只觉得有一股冰凉的气息穿过她的皮肤,往她的身体里钻,下意识地想要抵抗这股力量。

    下一秒,便听到了夏孤寒的声音,清澈的冰凉的,直接钻入她的大脑,让她放松了下来,尝试接受那股力量的入侵。

    周警情能够感觉到那股力量进了她的血脉,藏入血液中,随着血液的流动一起朝心脏的方向流去,同时带走了一些东西。

    带走了什么呢?

    周警情不知道,她只觉得疼。

    特别是那股力量抵达心脏后,针刺一般的疼痛如附骨之疽一样,密密麻麻的,一点一点地啃噬她的神智。

    好像要死了。

    不!她不能死!

    她还这么老这么难看,她还没见到囡囡,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去!

    抱着这样的信念,周警情觉得心脏的疼痛算不得什么,只要咬咬牙就能坚持过去了。

    周警情却不知道,她的求生欲在心脏处化作一层淡金色的保护膜,将整个心脏保护在其中。夏孤寒的力量裹挟着周警情仅剩的生命力冲进保护膜中,被保护膜紧紧护住。

    夏孤寒松开手。

    周警情躺回床上,面容安详,再无半点生息,看起来好像死了。

    周母完全慌了,一时之间六神无主地看向夏孤寒,下意识的不接受这个事实。周父紧握着拳头,拼命让自己相信夏孤寒,周警情不会有事。周鹤延手上的拐杖掉了,却忘记要捡起,同样殷切地看着夏孤寒。

    “放心,我只是让她陷入假死状态。”夏孤寒安抚,“只有她‘死’了,偷窃的盗贼才会主动现身。”

    这也是为什么夏孤寒一开始就要逼出周警情求生欲望的原因,只有强烈的求生欲望能够有效地保护周警情,真正将周警情的生命力封印在她的心脏里。

    周父周母松了一口气,看着床上的女儿双双流下眼泪。

    只有周鹤延注意到另一个问题,“大师,警情有女儿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夏孤寒摇摇头,并没有透露什么,“等周小姐醒了之后,亲自告诉你们吧。”

    “好。”周鹤延没有追问,又问道:“接下来我们需要怎么做?”

    夏孤寒:“回到周家,忘了周小姐生病的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太惊讶。”

    周鹤延还有周父周母虽然不知道夏孤寒要做什么,但现在只能按照夏孤寒的话去做,因为他们相信,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救回女儿,和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孙女/曾孙女。

    夏孤寒走出病房,伸了个懒腰,眼皮耷拉了下去。

    暂时封锁生命力,让人短暂地陷入假死状态是个很耗费心神的禁制,夏孤寒觉得自己现在又累又虚,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猎物随时可能落网,夏孤寒可没时间去睡觉。

    他转头看向自始至终安静陪在自己身边的顾晋年,突然欺身而上,把顾晋年抵在墙壁上,给他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壁咚。

    “老鬼,让我充个能。”

    不等顾晋年反应,夏孤寒抬头印上顾晋年的双唇。

    顾晋年微微一愣后,扣住夏孤寒的后脑勺,反客为主,让夏孤寒充个够。

    ***

    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周警语专注地看着前方,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想尽量快地赶往雾州市。

    一个小时前夏孤寒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去雾州市群相山26号。

    夏孤寒让他越快越好。

    这使得周警语现在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一脚油门就能抵达雾州市完成夏孤寒的任务。

    但他的心里同时充满疑惑,因为夏孤寒并没有告诉他他要做什么,只说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车子飞快地在高速上行驶着,比平常提前二十分钟左右抵达雾州市,下了高速。周警语也顾不上吃晚饭,直接往群相山开去。

    ***

    群相山26号。

    舒雨如抓着小女孩走进房间里,神色癫狂,眼睛里闪着狂喜的光芒。

    她一把将小女孩推倒在床上,用绳索将她紧紧缚住,手术刀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脸,拍出一道鲜红的痕迹,对上小女孩惊恐的双眼,她只觉得快意,仿佛另外一个有着同样眼睛的女人也被她逼入绝境一般。

    舒雨如的眼神突然一狠,手起刀落,一把割开小女孩手腕上的动脉。

    这次她没有再喝小女孩的血,而是紧紧地盯着那道伤口。以往很快就愈合的伤口,这次却流血不止,没有一点愈合的趋势。

    这也说明小女孩已经没有生命力补充。

    周警情,死了。

    舒雨如癫狂大笑,手持着染血的手术刀在房间里跳起了舞。

    尖锐的笑声充斥整个卧室,令人头皮发麻。

    “周警情啊周警情,你终于死了啊!”舒雨如扑到梳妆台上,看着镜子里映出来年轻漂亮的脸庞,又嫉又恨,拿着锋利的刀锋在脸上比划着,红色的血液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透亮的血痕。

    下一秒又想起来这张脸如今是自己的了,便把刀扔下,怜惜病态地摸着自己的脸,“哈哈哈,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了!”

    舒雨如一秒都等不及,去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上最漂亮的衣服,哼着歌给自己化了妆,对着镜子里挤眉弄眼了一番,最后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镜子里的人是舒雨如,又不是舒雨如。

    如此,舒雨如才踩着高跟鞋出门。

    完全不管床上的小女孩是死是活。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小女孩对她而言已然没有任何用处,是死是活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舒雨如一离开房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窗外跳了进来,飞快地窜到床上,两只前脚疯狂刨着缚住小女孩的绳索,妄图用这样的方式帮小女孩松绑。

    可它只是一只猫,再通人性也力有不逮,刨了许久,才刨开一点线条,绳索看上去依旧完好无损,无异于杯水车薪。

    小女孩的手腕还在流血,她虽然是鬼胎,但失血过多对她而言也很危险。

    “喵喵。”小女孩的声音很虚弱,“你不要管我,我没事。”

    “喵呜~”黑猫凑到小女孩面前,拿毛茸茸的脑袋蹭蹭她,又舔舔她,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小女孩产生留恋,而不是一心想离开这个世界。

    小女孩被黑猫舔得发出咯咯的笑声,一点儿面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或者说她早就想离开这个世界。

    她很早很早就已经来到这栋别墅,舒雨如把她关在这栋别墅里,让她成为她的血库,每天都要割开她的手腕喝她的血。

    刚开始的时候,小女孩很孤独,这里除了舒雨如就没有别人,舒雨如只有要喝她血的时候才管她,平时就把她扔在别墅里,任由她自身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