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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伯谦嗅出了丝桃花的味道,也不敢说话,由着她接着讲下去:“二meimei整日醉心琴棋书画,没什么出息,三meimei呢,身子又不中用,唯独四妹聪慧果决,算我段家女儿里数一数二的脂粉英雄,如果能嫁到姬家,定能有所助益。” 段临湘在后扯了扯她的袖子,私语道:“长姐,四妹知道你为她张罗婚事吗?”段幼仪没有回答,只是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 姬老爷子送到嘴边的茶忽又放下了,倒不是为难段幼仪的面子该不该给,只是想起四姑娘段恨惜,不得不赞一句,那孩子属实不错:“大侄女的意思呢?我这四个儿子都没有成家,你看中谁了?” 段幼仪还真不客气:“既然都未成家,自然从长而论,不知锦爷意下如何?” 姬元锦就坐在席边,眉头皱成的小山都能架毛笔了:“这个嘛,我目前……” “水开了。”一旁的桥二爷打断了他,边提壶边捡了话头,“段姑娘急了些吧,令尊令堂新丧,别说守孝之期未过,头七都还没到呢,你就迫不及待张罗起令妹的婚事了,是打算红事白事一起办吗?伯父伯母泉下有知你有这份孝心,怕不会感动得死而复生呢。” “死者为大,不得玩笑。”姬老爷子呵斥,却也没有真的生气。 段幼仪脸上挂不住,咬唇讪笑道:“自然没有红事白事一起办的道理,幼仪再不孝也不敢乱来,左不过与伯父话些家常罢了,也不是说敲定之后就立马要办,只是先定下,也好了了我的一桩心愿。” 姬定桥似笑非笑:“这么说来是我冤枉你了。这桩婚先不说我兄长答不答应,四姑娘的意思呢?她可有自己的心思?” “女儿家哪有什么自己的心思,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如今父母不在,自然是我这个长姐做主。” “你做得了她的主吗?”姬定桥给她斟了慢慢一杯茶,满满一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要赶人的意思,“先前生意上打过交道,据我所知,四姑娘好像并非任人摆布的便宜角色,你可想好了。” 段幼仪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道:“二爷说的是,我应该先问过四妹的意见才对。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了,刚到含翠巅,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幼仪先行告辞。”说罢对祝老先生和姬老爷子鞠了躬。 她正欲转身离去,桥二爷却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开口道:“陋席不成眠,广厦好避寒,屈尊在那样的地方确实委屈你们了,不如一道来高台上避险,起码能喝一口烧开的热茶,睡一方干净的席枕。” 段幼仪喜形于色,回头行礼道:“多谢二爷盛邀。”其实她来的时候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只不过没好意思提罢了。 “对了,别落了四姑娘,等她过来了我亲自问问她,对婚姻大事有没有自己的心思。” 话里话外都在嘲讽,段幼仪仿佛被赏了几个耳光,面色窘迫,但也不好说什么,回去收拾东西了。 回来一看,段楚仙又在那里闹小脾气呢,把仅有的杯子也摔了:“水都是苦的,是人喝的嘛。” 段存熙身为姑姑,尚且没有从兄长逝去的余悲中走出来,又要安慰这些被宠坏的姑娘们:“是苦是甜不打紧,怕只怕不干净,跟那些人一样,害了不干净的病。” 此时谢丞修端起碗来也要喝,被她夺过了,谢丞修不高兴,又开始闹疯病,又哭又喊不免引来周围人笑话,指指点点的议论让段存熙老脸丢尽,索性将手帕揉成团,堵住了他的嘴巴:“算娘求你,别再闹了,已经到了这副田地你还要怎样?” 她带着哭腔,满目的泪光,命苦啊,儿子终究是指望不上了。 谢丞修不甘心,为了赌气竟冲了出去,不顾泼天的大雨,他趴下身子在喝坑里的脏水。 段存熙简直要崩溃,拔下了头上的簪子,过去一下一下扎在他背上,针针见血:“让你丢人,我让你丢人!你父王的脸被你丢尽了还不够,连段家的脸你都要丢……” 此时段幼仪和两个姐妹赶回,正撞上这一幕,赶紧过来拉架:“姑母这是怎么了?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段存熙啜泣不已:“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不让他喝那水,怕得了什么不干净的病,他倒好,跑来喝和了泥的脏水。造孽啊,我究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有这么个儿子。” 谢丞婉捡柴火刚回来,也不问缘由,只扯着袖子将哥哥给拽了回来:“娘,乡里乡亲看着呢,有什么事咱回来说。” 段幼仪也劝道:“姑母,不必忧心,方才姬家邀请我们去高台上避难,那里有干净的水和枕席,不用愁了。” 其他人听了也都欢呼雀跃,终于不用待在这样的鬼地方了,举家迁往高台,仿佛无形中阶级的跃升,当着东都百姓的面,算是给如今落魄的段家找补回了些脸面。 可福祸相倚,他们似乎忘了谢丞修这个不确定因素。 谢丞修背上千疮百孔,血水已经透过衣衫渗了出来,谢丞婉见了头皮发麻,她打开了药匣子,交代道:“娘,幼仪姐,你们先收拾东西过去,我给兄长上完药就去找你们。” “行吧。”段幼仪命人收拾了东西,又将仅有的几床软被都垫在了昏迷的段世清身下,没办法,宝贝疙瘩嘛,阖家受难也不能委屈了他。 这一路上,段家可赚足了东都百姓艳羡的目光,个个志得意满,所要不过就是威风八面的昔日风光罢了,只可怜了谢氏兄妹,窝在茅草席上疗伤,对了,陪着的还有谢丞婉的一个侍女,枫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