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林嘉叁这种样子好似取悦了临简雾某个点。

    右肩膀往右移动了一个小小的幅度，嘴巴一张一合，吐字一字一句，临简雾的眼中盛着节能灯投递下来的光芒，没有任何一丝阴影：“怎么，害羞了？”

    林辰叁这才将手收回来，但是手收回来的方式是平移过来的，先前临简雾咬在嘴里是什么姿势，现下左手握着右手腕固定住，便是想要右手保持着什么姿势，手指停在空气中的姿态，最好是一丝一毫也不要动弹，她这么想着，低垂的眉眼也藏着自己无法洞明的情绪：“小jiejie你有喜欢的人吗？”

    临简雾的嘴角弯起来：“暂时没有。”

    “那小jiejie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林辰叁小朋友，小时候mama有没有教过你，和别人交流谈话的时候，应该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是最基本的尊重。”临简雾没有直接回答，她左手捏着林辰叁的右手指，用卫生纸擦干净林辰叁右手掌上她留下来的口水，语气悠悠然的，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问题对自己是有多困扰。

    不过林辰叁的脖子像是机器人那般移动了一瞬就没动了，只由着临简雾指尖的温度一点点地由正中神经传递过来，这下子好了，感觉整只手臂都没法动弹了，这种猛烈的刺激让她都没法好好说话，颤音带着哭腔，整个声调都变了：“没，没办法直接来看你。”说着还用左手小臂遮住了视线，以此成了第二道保护自身的防线。

    临简雾却不管这些，她压下林辰叁的手臂，迫使林辰叁的目光逃无可逃地落到她的脸上，她笑：“林辰叁喜欢我吗？”

    林辰叁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摇摇头又点点头：“喜欢。”

    “有多喜欢？”

    那声音的尾端飘渺的像是哪里海妖的声音，林辰叁只是听过维塔斯的奉献，便只能用那种音色来形容。她感觉自己被这声音蛊惑了。

    “要是现在让我去死，我也愿意。”林辰叁有些失神地说道。

    临简雾半眯起眼睛，几乎弯成了一个月牙，不过很快眉眼就舒展开：“真的吗？”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从林辰叁头顶浇下来，使她陡然清醒，虽然这话说出来很不合气氛，但是她还是说出口了：“嗯，大概。”她顿时为自己的鼠首两端感到耻辱。

    “大概啊……”临简雾若有所思。

    也怕临简雾误会了自己的为人，林嘉叁赶紧结结巴巴地开始了解释：“因为现在说是这么说，我也不知道真的到了那时候我会是什么反应。我不是故意在这方面戏弄你的。”

    “……哦？”

    不敢看临简雾，但是又没办法不看，林辰叁就只能尽可能让目光向下，接着说下去：“我并不是非常了解自己。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一个足够理性的人，行为做事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和规则，但有时候也不是，明明知道那样的做法并不是当前情况的最优解，但还是会义无反顾那么去做。这种状态是相对的。我没办法为未知的事情打包票。”

    “那么，明知道这样的答案说出口会让人失望，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也许是怕事后担责任心里有愧，也有许，不想你有那种，原来我是那样的人的感受。因为我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我，也想要得到正常的对待。

    林辰叁一直都是这样的，想要大家眼里的自己是表里如一的。而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执念，要去问她自己，她也许都说不上来。

    但这么说之后，心胸中藏着的那股浊气就此消失了，林辰叁发觉自己已然能够好好看着临简雾的脸了，她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临简雾：“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幼稚？”

    “幼稚？我倒是觉得很真实。”临简雾的回答不含褒贬。

    如果说先前是林辰叁的自白时间，现下就是临简雾的了。

    临简雾说：“我是个非常正能量的人，绝大部分事情都能够往好的方向去想，姨妈来了会多喝热水，买的绿植每天不会忘记打理，会自己做饭，工作之余不会忘了学习，精神上有压力会自我调解，皮肤长痘的情况下会尽量减少照镜子的时间，身边有人失意，我或多或少能够派的上一点用场……这是绝大部分时候，但是也有少数的时候，说我无病呻吟也好，会有种突如其来的难过，心理上会非常受不了，如果深究起来，其实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有时，我会给自己一段时间，长的话是一天，短的话，就像现在，林辰叁，肩膀能够借我一下吗？”

    手臂上的压力被卸去，肩膀多了一个重物。

    林辰叁立即受激性举起双手，她感觉手脚这时候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我还没洗澡……”

    之前那样子也没洗澡的。但林辰叁没把话说完，她能够感受到从肩头传来的那种安静宁和的氛围。她顿时噤声。

    她不敢看左肩膀那个方向的任何东西，她恨不得先前僵住的是左手臂而不是右手臂，她唯恐自己呼吸太重惊醒了这位犹如是在等待王子到来的睡美人。

    虽然这么说很不合时宜，但是在如若针毡，心如热火浇油的这会儿，林辰叁想起了尔嘉肆。如果是同样的事情，换尔嘉肆来做，会怎么样呢？她也会像现如今这样任由对方摆布么？

    不过这样的想法才出现在脑海中就转瞬即逝，她八成会将一开场的美好气氛视作是后面倒打一耙，对方想要看她笑话的一种铺垫，根本不会让对方进展到这一步。

    以相悦法则而论，人总是更喜欢那些喜欢自己的人。这也不是说尔嘉肆完全就是不喜欢她的。这要解释起来非常麻烦，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有些事情，有些举动别人做起来是矫揉造作，惹人眼球的，但临简雾做起来就是自然优雅，浑然天成的。哪怕就这几天的相识，这种没来由的亲近很难不让人去想一些不正常的企图，但是因为是临简雾，林嘉叁就认为这是出于真诚的做法。

    这世上会有那么善解人意的人吗？就是临简雾，林嘉叁就认为有。

    她对于临简雾的美颜滤镜已经厚的瓶盖都比不了的程度了。

    林辰叁想，她会这么特别对待临简雾，还是因为她能够感觉对方多少是有些喜欢自己的。这种相信没有缘由，这种自信毫无道理。

    但她由衷地希望这种感受不是错觉。

    “不和我说这些的话，林辰叁你打算今天怎么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呢？”临简雾并没有睡着，好似这样靠着林嘉叁的肩膀，只是为了更舒服地问问题似的。

    “睡觉。”林辰叁很认真地回答，“愁不过夜。不管是多么严重，能够让天塌下来的事情，睡一觉后就好了，利用一切能够睡觉的时间去睡觉。要是醒过来还不能解决，上班打盹只要没被上司抓到，那就没问题。”

    “真是让人羡慕的心态。”临简雾这么说着，已然离开了林嘉叁的肩头，她将笔记本关机，脚踩着毛茸茸的毛绒拖鞋站起身，催促着林辰叁，“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快去洗澡吧，我已经烧好水了。”

    林辰叁没忘了端起盘子去厨房，她愣愣地点头，也站起身：“好，好的。”

    临简雾走了一步路，又停下来：“其实在等你回来的这段时间，我的情绪也不怎么好，本来我是做方案的，但是有个同事回去休产假了，她的工作就全推到我身上，我手上已经有一个厂房和一个游客中心了，现在又多了个景观，做起来真的非常麻烦。做那么多都没用，甲方随时一个新要求过来，可能就需要重做……我其实是有点想要等你回来跟你吐槽一下这些事情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要和你开口。谢谢你先向我倾诉，这样的话，我也能好好地将我这些烦恼告诉你了。”

    临简雾回头，眼镜下面藏着的眼神是有些忧郁的，但这忧郁顿时一扫而空，眸子发亮的有些热烈：“不瞒你说，我其实不怎么擅长和人打交道，一开始还很怕过于自来熟，让你觉得不舒服，你能够喜欢我，我非常高兴。”

    看吧，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什么叫人格魅力啊。

    林嘉叁感觉自己能够与临简雾对视，已经是尽了自己最大努力，点头说话的瞬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不不，应该说这几天我才是受您的照顾太多了。您请我吃饭，今天还下面给我吃了。”

    “但这很正常吧，我们是室友吧？”

    林辰叁真不好意思在这方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一般人是不会对陌生人那么好的，虽然是室友，但我们认识总共也没有多少天。一般来说……”

    但临简雾已然用有些嗔怒的眼神阻止林辰叁再说下去了，在林辰叁住口的那茬儿，她又笑着说：“刚刚林辰叁你问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吧？”

    “啊，嗯。”

    “我就挺喜欢像林辰叁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