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长的墙角

    下午五点多，来自第七区的飞行编队临近碎金城。

    聂征从蜂窠一号的舷窗往外看，下方的城市已经依稀亮起了灯火，在狭长的海岸线上延绵成片。

    很快，飞行器的高度降了下去，城市街道与建筑历历在目。

    “司长。”司长助理李思文推门进来，“飞机很快就要降落了。”

    舱室里没有开灯，光线也有些昏暗，立在窗边的男人微微颔首以示自己知道。

    李思文看看司长办公桌上的资料，自动上前收拾，将东西收进文件箱之后，无声带着箱子退了出去。

    五分钟后，聂征从蜂窠一号机舷梯走下，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停机坪边缘的顾非凡。

    年轻人穿着秋冬款特勤司制服，发梢和衣物被螺旋桨带起的风搅动翻飞，身形却笔直挺拔，好似完全不受气流影响。

    那人身边还有个半人高的小号干员，同样站得像模像样。

    与上次首批特勤司干员抵达的状况不同，今天的停机坪上热闹非常，毕竟这次来的是大区最高领导人。

    派驻在碎金城工作的大区评议会工作组，以及外交司、贸易司等诸多部门均派人前来迎接。

    聂司长下飞机之后，还没机会跟手下干员交谈，就走向了评议长专机那边的欢迎现场。

    十几分钟后，评议长李成贤一行乘上使领区内部车辆前往接待中心，聂司长才得以暂时脱身。

    脱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的司长副官。

    顾副官和叶干员前一天刚刚遭遇袭击，此时得到司座大人特别关注也是应有之意，其他人都很识趣地没有跟过去打扰。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聂司长与顾副官只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一起转身走了。

    碎金城的第七使领区占地规模可观，停机坪位于使领区西北角，隔了一片园林绿地的正北方就是特勤司特派处的专属办公楼。

    聂征走得很快。

    本来这人腿长步伐大，走得快点也正常，但这回顾非凡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叶起的小短腿当然更不行，于是只能把小孩拎起来抱在怀里。

    到了办公楼前廊，聂司长像是突然醒悟过来，脚步一缓，等他的副官跟上。

    顾非凡没有多想，领着聂司长去了二楼的会议室，推门入室，看向桌子上叶起拆出来的无人机零件，他说：“这是今天中午——”

    听到咔哒声，他蓦地回头，发现聂征居然在锁门。

    咦？

    季处长还在后面呢！

    你这样当面把门关了还上锁算怎么回事？

    搞不清楚状况的顾非凡楞在原地，那边聂征已经大步走近，前者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直接就给堵在了门后。

    噗——

    会议室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应该是人体撞击造成的。

    被无情关在门外的季斯杰：？？？

    作为一名有眼色且识时务的忠心下属，季处长立马转身后退，贯彻非礼勿听的原则。

    司长的墙角，他可不敢听！

    拥有与季处长相同直觉与自觉的是叶干员。

    叶起此刻正被他的监护人单手抱在怀里，眼见大凶神步步逼近，推测接下来将要上演小朋友不宜观看的画面。

    吧唧——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没错，作为一个拥有高度生存智慧的小孩，叶干员已经学会了非礼勿视。

    懵逼状态的顾非凡受到小朋友行为的引导（并不是）误导，连忙抬起左手一挡，手掌抵在了聂司长的制服外套上。

    正好是胸口的位置，隔着布料，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心脏的搏动。

    “呃，那个，我没事，叶起也没事，就是昨天很不高兴，一开始，我还以为——”他磕磕巴巴地解释。

    聂征抬眸，如墨蓝之海的双眸深邃无际，深得似乎连灵魂都能吸引进去。

    顾非凡的话语卡住了，颠三倒四的脑子完全想不起来接着该说什么。

    看着年轻人茫然无辜的双眼，聂征只觉胸臆之中一片柔软，握住对方的手，用力在指尖上啄了一下，收获一个哆嗦。

    可怜的顾副官此刻内心飓风咆哮：

    我今天什么时候洗的手？

    后来有碰过什么东西？

    会不会有味道？

    麻蛋，你亲之前就不能预告一下让人有点心理准备吗？！

    亲完之后，聂司长又深深地看了他的副官一眼，这才收手后退，道：“说说怎么回事吧。”

    顾副官：“啊？”

    好奇的叶干员从手指缝往外看，看到他的监护人还楞在原地，而大凶神已经退走，走到会议桌前面去了。

    十分钟后，聂司长确认了所有事情的细节。

    “我现在去见李成贤，关于那个生命探索公司，他可能会知道一些内情。”

    虽然十一月初顾非凡就在华章城看到了尤兰达的备注，但他们都忽略了那个女人，也没有就生命探索公司的事情专门询问过李成贤。

    顾副官看看坐在一旁发呆的小孩，道：“我先找个可靠的人照看叶起。”他如今有些草木皆兵，不敢让这孩子离开自己视线太久。

    聂征摆摆手，“让季斯杰跟我去吧，你和叶起早点休息。”

    既然司长发话，顾非凡便没有坚持跟随，只将人送到会议室门口。

    站在远处守门的季处长听到声音回头，有点意外的样子，不过在看到两个成年人身后的小豆丁时，又不意外了。

    是自己想多了，里面还有个孩子呢，能发生什么啊。

    聂司长带着季处长离开之后，顾奶爸就领着孩子去特勤司专属办公楼的小餐厅吃饭。

    期间恩十七带着艾九找过来，四个人热热闹闹凑了一桌。

    恩十七是随同聂司长抵达碎金城的，还不知道他非凡哥遇袭的事情，因此心情极好，连饭都吃得豪情万丈。

    饭后，顾非凡带叶起上楼休息，洗漱更衣，将小孩安顿在床上，接连讲了好几个故事，才把人哄睡。

    与此同时，聂征得到了与李成贤单独谈话的机会。

    每次评议长来到碎金城的第一个晚上，使领区都会举行宴会，有众多第七区派驻机构和部门的各色人等要过来觐见。

    这一顿欢迎宴两个小时跑不了。

    宴会结束，聂司长跟着评议长去了接待中心顶楼。

    大区联合会的年度会议结束之前，李成贤会一直住在第七使领区，直到会议结束，他才会去碎金城行政区与定居在那边的家人团聚，算是一年一次的休假。

    聂征很怀疑那些所谓家人还是不是原版李成贤的亲属，不过他并不关心，也没有去追究。

    “我听说过那个名字。”

    在聂征说出“生命探索公司”几个字之后，李成贤道：“碎金城这边除时规局的直属单位外，还存在很多机构，比如各种生物实验室、矿物勘探公司，以及人类学或者社会学研究所。”

    第七区管理人转身走向他的办公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家公司应该是宣称进行穹镜生物研究的，主要是野生动植物方向。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袭击顾非凡，我现在就给霍特打电话，不管怎么样，他应该会给我一个解释。”

    这通电话，李成贤没有避开聂征，所以后者在通话过程中就听到了霍特的说法。

    生命探索公司私下与诺拉姆斯实验室共同开展了一个超凡研究项目，叶起作为穹镜最年幼的超凡者，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这种研究本应支会超凡者所属大区的，就像顾非凡被大区联合会征召要通过第七区管理人一样。

    由于生命探索公司主导该项研究工作的负责人太过急于求成，在发现叶起来了碎金城之后鲁莽行动，才搞了那么一出。

    作为第七区管理人，李成贤自然对这种违规行为提出了严正抗议，霍特就安抚说已经对该公司进行了惩处，相应的代偿指标也会补偿给第七区。

    “另外，我不同意他们将叶起作为研究对象，那孩子是我们第七区的资源，我们这边自有安排。”

    “廖总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大概不知道，那家公司的后台在最高监管会。”

    “最高监管会？”

    “是的。”霍特意有所指，“有些事情我也不能控制。”

    挂断电话，李成贤思忖片刻，开口道：“最近这段时间，不要让叶起离开使领区，反正最多大半个月。”

    下月上旬，他们就会对碎金城所有的源世界势力发起打击，当然也包括那家生命探索公司。

    聂征缓缓摇头，“可他们的目标是顾非凡。”

    如果生命探索公司只想要叶起，当时山路上那架飞行器就没必要显形。

    那场袭击显然是针对顾非凡特意设计的，绑架叶起更像是障眼法或者逼迫顾非凡就范的手段。

    如果不是那些人错误估计了顾非凡的实力，他们毫无疑问会同时带走两个人。

    李成贤：“你想做什么？”

    “反正我恶名在外。”单侧唇角上挑，聂征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在第七区跋扈惯了，到了碎金城也不肯吃亏，既然执法局到现在也不能给个说法，我就自己去讨吧。”

    李成贤没有出言反对，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要注意把握好一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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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镜》第123章，距离聂征被写死还有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