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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工人员弄错了勘测图,以为设计尺寸对不上,不好意思,我也是在外面,手边有事,直接转发了他们发给我的意见,没仔细看,吓到你了吧。” 正当杜逍还想仔细询问到底是怎么个事时,陈夕再次发来一条信息,读完全部,他大大呼了口气,随手拿起桌边的几张废纸往脸上扇风。 陈夕判断无误,他确实是有点吓到了,就他那点建模水平,可承受不起短时间内将完成大半的模型断骨挫筋,再重新接上的。希望陈夕同志能吸取教训,下回看清楚了再转发,虽然杜逍早已做好了几十万的生意没那么容易做的思想准备,但要是这么个动不动就大改的不容易做法,那也是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料极限。 这事告一段落,杜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进门至今,竟是没察觉高暮有什么动静。他转头朝昏暗的客厅望了望,起身蹑手蹑脚走去门口,趴着门框往高暮房间方向竖起耳朵——安静得很,不像有人在的样子。他撇撇嘴,不在就不在呗,不在最好,他哼了声,背着手打算从餐桌上拿走自己的杯子,倒杯水回房继续工作。随着他的动作,一张压在杯子下的纸飘在了半空中,他反应快,一把抓住,疑惑地展开看了眼。 是高暮的字迹,写着要出差一个星期。 杜逍捏着字条,眉头无意识地皱了起来,他单手将纸条捏成球,一个抛物线丢进了垃圾桶中。确实,现下的境况不太适合两个人离得过近,总是需要有一人识相一点,离远一些,高暮还算上道,知道自己是客,不至于让杜逍这个房子主人走。但另一方面,杜逍心里总是堵着那么一块——高暮这是又逃了——果然到头来,高暮仍是那个遇事不决逃跑解决的高暮,下回给他改名高逃逃算了。 杜逍越想越气,乓一声放下杯子,从垃圾桶里捡出纸条撕了个粉碎。这还不够他解气的,既然高暮要逃,还回来干什么,他此时此刻无比想闯进次卧把高暮的东西都打个包,扔门口叫他走人。且他也这么做了,蹬蹬蹬踩着重步来到次卧门前,一把握住把手,用力向内推开房门。 木门很重,背后不知挂了多少东西,随着杜逍的用力推门,好几件挂得松散的衣服掉落了下来,连带着五六个硬币,以及一个薄薄的钱包。看到滚落四处的钱币,杜逍冷静了下来,万一丢个一毛两毛的,他岂不是得背上盗窃的罪名,自己二十几年的名誉,哪是几个硬币能买到的。 “还说我呢,自己连衣服都不好好挂。” 杜逍撸起袖子,嘟哝着趴地上去捡一件件掉落的衣服,以及一枚枚闪亮的硬币,自己闯的祸,只能自己收拾。他抱起衣服,抬眼往满当当的背式挂架上扫了一圈,总共五个钩子,每一个都承载了三五件的辆,层层叠叠,看着拥挤无比。玄关那儿其实是有个大衣架的,挂两个人的衣物绰绰有余,杜逍以前没注意过,现在仔细回想,确实从没在那上面见到过高暮的东西。 “又没不让你用……搞得像我多小气一样……” 杜逍皱起鼻子,拍了拍衣服,找了几个还算空的钩子分别将衣服挂了上去。正当他打算将手里的一把硬币扔进钱包中时,一张相片从打开的夹层中掉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低头一看,太阳xue立刻跳了跳,捡起相片一阵风地奔向玄关柜,拉开抽屉伸长手臂往最里层扒拉。 高暮钱包中掉出来的,是一张他俩的合照,与杜逍拿来当“遗照”的那张一模一样。直到他翻出玄关柜里头压着的那张折叠过的相片之前,他都以为是高暮找出了他藏起来的相片,夹在了自己的钱包里。 对比手中的两张照片,杜逍自嘲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急个什么劲,又是在期待个什么劲儿,竟然都没发现钱包里的那张并不存在折痕。高暮手里有也不稀奇,这玩意当初还是他去打印的,一式两份。 再看照片中近十年前的二人,打扮土里土气,一脸傻乎乎的学生样,拍照只会干巴巴地并排站着,也不知道活泼点比个耶什么的。两人明明胳膊贴胳膊,离得很近,却又微妙地有些距离,似是想靠近却又不敢。 这是他俩确定关系后的第一张合照,也是他和高暮的第一次出校约会纪念,情侣们爱去的地方他俩是不敢去的,那天出了校门后,只是漫无目的地压着马路,最后晃悠晃悠乘着公交,去到了一个当地的旅游景点。想到此,杜逍坐了下来,撑着下巴抖了抖手里的照片,里头的两个大傻子,当时彼此心里都想着要留些什么所谓的“第一次”纪念,但直到太阳都要下山了,也没有谁先提出什么方案来。 就在这时,夕阳西下,小半张脸躲进了矮山之后,四散蔓延的火红颜色,将云烧成一锅岩浆,与其下湛蓝的湖面一道把这个世界分割成上下分明的两面。一堆人欣喜地朝湖边跑去,争分夺秒地想抢在太阳完全下山之前,留下自己与美景的合照。是高暮先迈的步,拉起杜逍的手,在人群中占到了一个景致不错的位置。人声嘈杂中,他微微俯身贴近杜逍的耳朵,说想和他拍一张合照留作纪念,究竟是纪念难得一见的火烧云,还是纪念他俩的恋爱历程,这就不得而知了。 拍这张照时的心中感受,杜逍到现在还记得,在别人看来,他与高暮不过是两个放假天出来玩的外地学生,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互相接触的手背传达的是隐秘的情感,青涩却暗潮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