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离开供销社后，红旗揣着李主任给他结算的货款，叫上一起来送货的几个小伙子，赶紧赶着牛车回去。大家伙都等着这最后一批货款咧。

    一进到村里，红旗他们几个受到了大娘婶子们的热烈欢迎。大家都用火热的眼光盯着红旗，准确地说是盯着红旗那鼓囊囊的胸膛。不要误会他们不正经，因为红旗把钱都塞进那个地方，显得特别的大。

    红旗，怎样？今天款都结了吧？

    红旗，今天分钱吗？

    红旗，供销社那边真的卖得那么好吗？

    不怪他们这些人觉得神奇。一开始，大队长提出这个建厂的提议时候，多少人家嗤之以鼻。大家都说大队长是瞎折腾，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开两亩地，多收点粮食补贴家里。只有那些跟着红旗一起玩的好兄弟支持。

    因为要投入白糖跟大量的木桶来酿造葡萄酒，即使工厂批下来了，也没法子开工。后来，吴筠放假回来，跟大队的人开了一个会。介绍了这个事情是真的可以赚钱的，还把李功这个城里人拉出来现身说法。最后，当然是红旗把家里仓库里放着的那一桶酒分出来给大家伙都尝尝，这才让这些老农民相信这个事情能成功。

    本来红旗想着这事儿跟上次买小鸭子一样，他们吴家的人暗地里合伙搞算了。只是被李功阻止了。要是他们因为这个葡萄酒真的赚钱了，怕那些没能合伙进来的人捣鬼。索性最后他们商量了这个法子。

    摸了摸怀里的那包钱，红旗跳下牛车，先回大队部交账。

    很多人没事儿干都跟着过去。

    因为是集体的工厂，账目一开始就是公开透明。现在货量不大，用一张红纸记录每次出货跟收款的明细。这个纸就贴在大队的布告栏上，大家都能看得到。

    吴会计接过红旗手上的纸包，开始计算起来。

    他们今年年底，一共出产280桶葡萄酒。留着10桶年底大队分了，剩下的全都送到供销社销出去。刨去白糖、木桶等支出，最后盈利一千八百五十块。虽然分下来，每个人分的不算很多，但是这酿葡萄酒也没费多少天。实在是个划算的买卖。

    哇，要是一年到头都有葡萄可以酿酒，那咱们大队可是要发财了。

    嘿，美得你。这可是葡萄不是大白菜。大白菜都没有一年四季长的。有这么些额外收入我们都要偷笑了。

    等分了钱我要去买些布回来。

    大家的话题已经从怎么分钱发财转到花钱上来了。有些大娘别看平时抠门得紧，但是心里已经盘算着分了钱要去买些不要票的瑕疵布或者rou骨头啥的，让一家子过段好日子。

    大利叔，点完了我先回家去。红旗说完，拨开人群就走了。他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一双美目紧紧地跟随着他的身影。

    红旗回到家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几条狗在疯玩。

    他索性坐在院子的小板凳上，给自家几条狗子挠痒痒。冬天太冷，不敢给它们洗澡。只能自己动手给它们梳理毛发。

    一边梳着一边在思索着昨天老娘说的话：你今年都21岁了，还不找对象吗？娘担心等你年纪越大越找不到好姑娘。你要是像筠子这样，在城里有个固定的工作，那我也不担心。你爹虽说是大队长，但是你没啥特别吸引人的条件。很多人家都嫌弃嫁过来没有兄弟帮扶，对你没意思。

    红旗知道老娘是为了自己好。他是没有在城里有工作，但是他学会了一门手艺，现在可以帮着大队赚钱了。像筠子说的那样，等市场稳定了，他就可以想办法扩大产量了。那讨厌的李功说的不错，他们大队做这个葡萄酒有出路。

    他吴红旗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他也想跟堂弟一样为大队谋福利。这次酿酒要用到的大量白糖，就是堂弟帮忙联系到糖厂的负责人，才能拿到质量那么好，价格这么实惠的白糖。

    刚开始他去找糖厂，人家见他的介绍信只是一家农村小厂子，理都不理他。要不是筠子帮着牵线，他们大队的葡萄酒厂今年的盈利不会这么高。

    想到堂弟，又羡慕他能在县里工作。那里，肯定能看到更加广阔的天空，认识更加多的有趣的人。

    被红旗梳理着毛发的狗子见他发呆不动，就用舌头给他洗了一把脸，把这呆呆的主人叫了回来。

    红旗回神，怪自己钻进牛角尖。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说不定在县里的堂弟羡慕自己可以每天去他家里陪爷爷奶奶聊天咧。

    乐观的红旗回来了。站起身准备出去找煤球他们侃大山。可惜，一打开院门，又见到这个他有点想见又有点怕见到的人。

    红旗，我家里人刚给我寄了东西，这个给你。

    红旗看着递到眼前的rou罐头，说不出话来。他是爱吃rou罐头，但是不能接受这个人给的。他不想欠着她的东西，因为会越欠越多，最后还不起的。

    柳红花就举着那罐头，红旗不接，她就不放手。

    红旗看她这样执着的动作，实在没办法，但是让她进来就更加不可能了。免得瓜田李下，落人话柄。

    他也不知道柳红花为什么对他这样的执着。他就是个老农民的儿子，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只是，看着柳红花为了在这里扎根付出的努力，他有时候会帮助她。这样一来二去的，她对自己就更加上心了。

    当然，红旗自己是不懂这些的。他只知道自己有时候看她这样的辛苦，想帮帮忙而已。

    你不用这么的避着我。这个罐头只是感激你给我的帮助。我家里来信了，已经帮我找好岗位了。等过完年，我就要回城了。柳枝花说完这话，深深地看了红旗一眼，把手上的罐头放到地上，转身离开了。

    红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脸的怅然若失。

    因为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会同意他跟知青处对象的。所以，他一直在躲避柳红花的示好。只是，知道她将要回城的时候，他的心怎么就开始钝钝地痛起来了呢？这时候他不是应该为柳知青感到开心吗？

    院子里的狗子彷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失落，一声不吭地用身子靠紧他，试图让主人感受到一点温暖。

    柳红花很快就跑回了知青点。看到苏青在院子里收拾鸡窝，而卫红菱已经请假回城里探亲了。她轻轻地问:苏青，你后悔下乡来到这里吗？

    不等苏青的回答，她又说道：我不后悔。虽然一开始我嫌弃这里的落后。但是，这里人对我们是那样的好，我在这里学会了很多东西。你说，我连养猪都学会了，为什么他就不相信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呢？

    苏青看着泪流满面的柳红花：他不是自己一个人，他有父母。如果他违背父母的意思，跟你在一起，你觉得这样的男人可靠吗？

    苏青早就知道柳红花暗暗地喜欢着红旗了。只是她一开以为柳红花的喜欢，很快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结束。毕竟，那时候红旗是救了她几次。对救命恩人、特别是帅气的救命恩人有好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没想到，柳红花居然学着做农活，学着融入这个村子，最后居然还去养猪场学了养猪的手艺。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心上人看到自己的努力。可惜，感情有时候不是你努力就能得到的。

    过完年，你就要回城了。等你回去上班后，慢慢地，你就会忘掉这里的人。

    柳红花透过泪光，看到苏青一脸的淡定模样，忍不住问道：真的吗？我真的会忘记这里的人吗？我会忘记他吗？但是我不想忘记，怎么办？

    说完，整个人扑到了苏青的身上，把头靠到她的肩膀，哭得像个孩子。

    苏青看着自己还沾着鸡粪的手，想安慰地拍拍柳红花，实在下不去手，只能僵在那儿。听着耳边那伤心的哭声，她的心里也闪过一个身影。只是，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任何机会，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祝福着这个人，希望他一切顺利，一生平安。

    吴大伯娘回家想做午饭，一进门就见自己儿子傻愣愣地站在院子，地上放着一个罐头。

    蹲下来把罐头捡了起来：儿子啊，这筠子回来了吗？怎么把罐头就放到地上呢？

    见儿子没反应，吴大伯娘赶紧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你怎么啦？今天去供销社遇到什么事吗？

    红旗吞了口唾沫，声音低低地道：娘，我没事。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说完之后，抬脚回房。不过，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把老娘手上的rou罐头拿了回来。

    这小子什么事儿？连个罐头都舍不得给你老娘吃不成？嘴上说着这话，吴大伯娘心中却担心了起来。

    红旗躺在炕上，单手举着那罐头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按道理，柳红花说要回城，他应该高兴的祝福她的。再怎么说，城里有她的父母亲友，肯定比留在这里要好。但是，他居然觉得很不高兴。甚至有种求她留下来的冲动。他吴红旗是个男子汉，不能干这样阻碍人进步的事情。等柳红花回到城里后，她就能找到一个跟她一样的城里人结婚生子，而不是留在村里整天辛苦养猪。

    对，这样才是对的。吴红旗，你要做个男子汉。红旗在心中这样给自己洗脑，好像说多了，这事儿就事对的。

    从这天开始，熟悉红旗的人都知道他不开心了。每天干活的时候还是很认真，只是没怎么笑，更不用说跟朋友侃大山了。吴大伯娘忧心忡忡地跟丈夫提起儿子的不对劲。因为，连最喜欢吃的rou，他都不爱吃了。只是，吴大伯觉得男子汉就是要这样沉稳，儿子每天除了不说话其他都很正常。

    吴大伯娘只能寄希望于吴筠快点放假回来，等侄子回来了就好了。他们俩关系好，应该能问出点什么。

    吴筠在吴大伯娘盼星星盼月亮的时候回来了。

    带着大包小包，坐在李功的车子后座，两人一块回红星大队过年了。

    一回到家里，屁股都没坐热，吴筠就见大伯娘上门了。

    大伯娘，有什么事吗？看着大伯娘焦急的样子，吴筠赶紧上前。

    筠子，是你堂哥有事儿。你听我说

    吴筠听完大伯娘的话，也没什么头绪。让李功收拾东西，他就跟着大伯娘去她家。筠子，怎么你朋友今年又来咱们大队过年吗？吴大伯娘说完儿子的事情，心里松了口气，有心情问一问这些事儿了。

    吴筠短时间内并不打算把自己跟李功的事情让大伯跟大伯娘知道。闻言，只是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家里人没空就带了过去。

    等见到堂哥时，吴筠也看不出他怎么了。毕竟，也没见人憔悴或者变瘦。不过，这脸倒是板的挺严肃的。

    红旗看了老娘一眼，知道老娘想干啥。只是，这种事情，他不能说出来，不然会坏了柳红花的名声。

    哥，我刚回来，不请我坐下来歇一歇，喝杯茶吗？吴筠说着，一把揽着堂哥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

    红旗打起精神跟堂弟说了几句话。

    吴筠这才意识到大伯娘没有夸大。他的堂哥，好像、应该、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吴筠转了转眼珠：哥，去你屋子。我有好东西给你。说完，揽着堂哥的肩膀，把人往屋里拖。

    红旗无奈地跟上吴筠的步伐。

    哥，现在就咱哥俩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吴筠锤了锤运动过多的腰，心里骂了李功两句。

    筠子，我

    哥，你别说你没事。咱俩一块儿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呢？你一看就是很不开心。有不开心的事情要说出来，不要自己憋着。我们关心你的人在旁边看着，只能干着急。

    吴筠说完，仔细地观察堂哥的脸色。见他有所松动，赶紧添了把柴：你是不知道大伯娘多担心你了，我看她人都瘦了一圈了。我一回来，就急着拉我过来看看你。

    果然，孝顺的堂哥一听到老娘都担心瘦了，脸上终于有了焦急的表情。眼光不自觉看向自己的枕头边。

    吴筠抬眼一看，枕头旁边放着个普普通通的罐头。

    你知道吗？这罐头是柳知青给我的。

    吴筠愣了楞，意识到堂哥在跟他说话。

    她跟我说她要回城了。我本来应该对她表示祝福才是对的。可是，我现在居然觉得很不开心。

    听到柳知青三个字，吴筠扶额。他就知道，终于来了。神经粗壮的堂哥真的开窍了。只是这窍开的太晚了。

    哥，你不想她回城吗？

    我不知道。我想她过上好日子，但是我又不想看不到她。

    听着堂哥这么文艺的话语，吴筠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直接点醒他。按照世俗的想法，他们两个是没有未来的。即使现在在一起，迟早也会随着社会的变革而分开。只是，想一想自己跟李功的关系，不也是在这个年代很是特别。是不是，他应该对人世间的感情抱有更大的希望？

    筠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坏。红旗絮絮叨叨一堆话，最后问道。

    吴筠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哥，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地回答。

    见堂弟一脸严肃，红旗点点头。

    你希望看到柳红花嫁给其他人，给人生儿育女吗？说完这句话，吴筠认真地观察堂哥的表情，力图不漏掉一点蛛丝马迹。

    不过，红旗的表情用不着吴筠这样的努力。因为一听到他这句话，红旗的脸色就变得非常的黑，好像人家欠了他八百块似的。

    懂了，吴筠想。

    哥，你这是想娶她做妻子。

    红旗被堂弟的话吓住了。

    娶娶她，他真的可以这样妄想吗？红旗这样想着，心里头居然诡异地泛起一阵甜蜜。

    吴筠见不得国字脸的堂哥脸上出现这种痴笑，咳嗽了几声让堂哥回神。

    哥，既然你都喜欢她了，看你说的样子，她肯定也喜欢着你。你有什么打算？想让她留下吗？

    红旗听到堂弟的话，愣了愣：爹跟娘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

    哥，你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你可以去争取。要是努力了，还失败了，那没话说。但是，如果你连努力都不付出，是什么都不会得到的。

    吴筠说着这些鼓动的话，他不知道以后堂哥跟柳红花会有怎样的结局。但是，这一刻，他想让堂哥看清自己的想法。

    说完这些话，拍了拍堂哥的肩膀，就回家了。

    红旗再次拿起那个rou罐头，心里变幻莫测。

    晚上，等父母都回来后，红旗在饭桌上甩出一个王炸。

    爹、娘，您们觉得柳知青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