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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骆娴见他沉默地摇了摇头,独自躲进屋子里,如同一棵半枯萎的植物。 端了盘切好的水果,她好心地跟了上去,“要是没搬家就好了,至少有人陪你说说话。” 而坐在一旁的付晶只有手指微微动了动,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嗓子好得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去,没时间给你消沉。”骆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用布置任务般的语气交待道。 因为要开视频会议,她在家依旧穿着职业套装。付晶本来就有些怕他这个说一不二的妈,见状不由地坐直了身体,准备挨训。 “要我说,你这次生病生得挺是时候,不然你还得继续堕落下去。” 他低头玩着指甲盖,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似的,一语不发。 “你们这种职业,是可以广泛地影响别人的。现在你自己处于颓废又消极的状态,就算让你去几万人的体育场唱歌也没用,站在台上的人本身就没什么能量,哪有本事去打动观众。” “好好反省一下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别再逃了。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拿点志气出来。” 骆娴非常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仿佛要将那些沉淀已久的失望与颓丧,一并敲打出来那般。 · 就这样在家待了一阵,付晶在骆娴的督促下坚持早睡早起,定期去医院接受检查和治疗。他已经恢复得可以正常开口说话了,不过日常还是要尽量避免发声,以便让嗓子得到充分的休息。 他经常会在下午独自出门,漫无目的地散步。离开许久,这座城市的很多地方都在发生着改变,而新旧更迭所留下的种种痕迹,对于他来说又十分具有吸引力。 这天,付晶散步的途中突然下雨了。他急着避雨,在经过一家咖啡店时六神无主地冲了进去,门框上挂着的铃铛清脆地响了起来。 “请问您是几位?”迎上来的店员是个清清爽爽的男孩子,应该是来打工的大学生。 付晶戴着口罩,伸出食指比了比,对方便将他引到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 工作日的下午,店内顾客寥寥,大多数是自习的学生,以及家住附近的主妇。 点了杯意式苏打水,特意嘱咐不要放冰块。他支着腮,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外面的景色,玻璃窗上残留着雨水的污渍,如同面包上生出的点点霉斑。 咖啡店里正在放一档音乐类电台节目,穿插着听众点播的歌曲。现在播放的恰巧是Eri’s的一首歌,并不是人尽皆知的热门曲目,属于夹在专辑中不起眼的位置,不认真听会被忽略掉的那种。 桓梦的歌声异常有辨识度,令人联想起氤氲在森林之中潮湿而阴冷的迷雾。虽然他私底下吊儿郎当的,可一旦唱起歌来,连细枝末节的表达方式都丰富得要命。那些别人需要花长时间仔细揣摩的东西,对他而言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 刚才的店员站在cao作台里,边擦杯子边跟着轻声哼唱。这首歌付晶也会,但主歌AB段的歌词是不一样的,所以他记得不是很清楚,那个男生却是每句歌词都能准确无误地跟上,看来是非常喜欢Eri’s了。 一曲终了,主持人赞美说,Eri’s是他最看好的新生代乐队之一,而桓梦跟京河更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成员们那么年轻,才组第一支乐队就已经一骑绝尘,胜过别人努力了好几年的成绩。接下来的巡演还会去到海外,实在是期待他们今后的发展。 天花板上的复古铜吊扇在缓慢地旋转,扇叶一下下切割着自头顶洒落的灯光,阴影和光线交替覆盖住付晶的睫毛,眼前的一切逐渐开始变得不真实。 上一次坐在这里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曾经怀有的憧憬和幻想此时虚无地漂浮在半空中,仿佛五彩斑斓的肥皂泡。而如今的他坐在同样的位置,却亲眼目睹着一场残忍的碎裂。 为什么别人就能这么顺利?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没努力吗,没才华吗,没运气吗——也许他多少得到或者付出了一些,然而远远不够,那些半吊子的东西根本不足以让他得到成功。 嫉妒是一抹高密度的猩红,裹挟着挫败感、自我否定、郁愤,铺天盖地地涂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如果我是桓梦就好了。我不想当自己了,当自己一点也不好。 瞥了眼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付晶自嘲地想,不知道他要是看到这样一败涂地的我,会说些什么。 雨仍旧在不知疲倦地下着。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在他的内心深处高高鼓胀起来,又空洞地干瘪下去,就像被连绵不绝的雨水刷冲干净了那般。 神思恍惚地坐了很久,店里的顾客越来越少,于是他跌跌撞撞地拿起了账单,准备去付钱。 店员扫了下小票上的条形码,目光悄悄定格在付晶的脸上,只见他吸了口气,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J?” 付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怔着点了点头。经过了这些时日的剥离,那个名字的存在感变得日益稀薄,仿佛已经不再属于他了一般。 “天呐!真的是!你一进来我就想问了,可是怕打扰到你。请问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店员再次出现时拿着手帐本和笔,付晶边签字边随口提了句:“我以为你喜欢Eri’s。” “我都喜欢。毕竟你们完全不一样嘛。” 听到这句话以后,签字的动作停了下来。付晶的视线重新落在了眼前的陌生人身上,他洋溢着兴奋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说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