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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吟看了他半晌,试图搞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然而那副墨镜挡住了他的表情,将自己拒之门外。 “这个位置很难养。” 盯着付晶手指底下那块完好无损的软骨,他解释道:“我有个朋友,打了一年之后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流血发炎。” 听到的人却是无动于衷,只有嘴巴冷冰冰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mama了。” 摘掉墨镜,不再多说第二句话,他利索地拆开了穿孔器的包装盒,亲自将利器递到了施刑者的手中。 一道白色的闪电贯穿了颅腔。 金属闭合的时间极其短暂,伴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两块塑料的透明件掉落下来,好似脱落的鳞片。 “怎么样。” 付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可实际上,猛烈的痛感超乎了想象,以至于连开口说话也变成了折磨。 耳朵到嘴角的一整片肌rou疼到彻底麻痹,炽热的痛觉化作一道道锋利无比的锯齿,在他的神经上来回撕扯。 他本以为疼得眼泪都要溢出来了,结果仅仅是干涩地眨了眨眼睛,仿佛一条没有泪腺的鱼。 记得很久以前,他曾经问过季吟为什么要打唇钉,对方回答说,是想用激烈的方式来让身体记住一些事情。 内心的情绪太过强烈,rou|体上的痛觉反而显得轻描淡写。 指尖试探性地抚上了左耳的耳骨,冷硬的金属与发烫充血的皮rou牢牢镶嵌在一起,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触感。 他不会再哭了。 季吟递给过来一面镜子,让他确认耳钉的位置。 血管上犹如连接着一颗炸弹,伴随着脉搏的节奏突突地跳动。 付晶歪过脑袋,在玻璃的倒影里,首先看见了自己的左半张脸。 没有一丝痛苦的烙印,也没有任何期待的波澜,和反射在镜子里的其它物体一样,缺乏表情。 而在他的左耳上方,则缀着一颗散发出黯淡光芒的黑色水晶。 耳洞的伤口疼了一个星期。 穿衣服和洗澡变成了最为麻烦的事,一旦被领子或者毛巾刮到,就如同被剧痛的落雷无情劈中,整个人僵硬地定格在原地,动弹不得。 睡觉的时候甚至不能平躺,因为枕头会抵到耳朵背面的耳堵,必须一直保持右侧卧,睡得相当拘束。 但是这一切都没关系,毕竟伤口养好了以后,可以随心所欲地戴上好看的饰物。 没有人会在意他鲜血淋漓的愈合期,大家眼里所能看到的,只有耳骨上那颗璀璨夺目的水晶。 唯独他自己知道,现实远不及想象之中的那样美好。 甚至,孤独的阵痛会比人前的光鲜,更为旷日持久。 第40章 第40章 -向诗视角- 门铃响了。 此时的向诗正待在房间里吹着冷气看电影。 墙壁上投射出来的影像依旧是cult片,面对着那些限制级的血|腥画面他丝毫没有反应,手边的小矮桌上甚至还放着一碗淋了炼乳的草莓。 今天爸妈不在,只有他一个人。 自进入暑假以来,家里的门铃已经响得没有那么频繁了,因此向诗颇有些诧异,猜不透来人是谁。 他按下暂停键,用纸巾擦了擦手,然后跑出去应门。 “骆阿姨?” 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付晶的mama。 见她怀里抱着一个很大的纸板箱,向诗忙上前帮忙,将箱子接过来放到了地上。 付晶的爸妈平时工作很忙,经常跟着项目国内国外地出差,所以不太能见到。 其实向诗一直觉得,他们俩的家庭环境应该互换一下才更合理。 自己是被工作狂父母教育出来的好学生,而他是在温暖家庭里被宠大的少爷。 向诗记忆中的骆娴一直是短头发加职业套装,于是现在突然看到她穿了身寻常的居家服,反而有些不适应。 “最近不是准备搬家了吗,这几天在收拾行李。” 她反手支着腰,未经打理的头发从额角边滑落下来,一脸头疼的样子。 “晶晶不在,很多东西我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你的,就全部放在这个箱子里了。你挑一挑,等会儿阿姨来拿。” 向诗默默点了点头,没说话。 就连搬家的事,也是他考完试以后从白茹那里听来的,不过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这里头有什么你想要的,直接拿走就好了,不用客气。” 说着,对方忽然恶作剧地冲他挤了挤眼睛,“他的就是你的,你多拿点,我不告诉他。” 可能以前的向诗听到这种善意的玩笑话会莞尔一笑,而如今的他所能做到的,不过是象征性地抿一抿嘴唇。 不对。 他是他,我是我。 关上门,抱着沉甸甸的大纸箱回到了房间。 屋子里并排放着两个豆袋沙发,向诗走向其中一个坐了下来。 身旁放着的另一个,没客人的时候会往里摆上蓬松的大靠垫,好像有个胖乎乎的人正坐着陪他一起看电影似的。 箱子里的杂物堆得满满当当,他一样样挑出来。 他们的确共用过很多东西。 书,翻开来上面画着小人的是他的,只写字的是自己的。 唱片都是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