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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清江屿的表情,但看到长长的手臂伸至空中,朝他挥了挥。 徐昭瞥他一眼,突然说道:“你同学?”他的脸上还挂着刚刚的笑,回道:“嗯,好朋友。” 徐昭轻皱了下眉,问:“新转进数学班的?我怎么没见过。”他自觉口误,心里一个咯噔,紧张地抓着裤子,打起岔来:“嗯,对,马上要国庆了,我们要给表姐带什么礼物?” “买点实用的。”徐昭似乎没起疑。 “那也不能年年买电脑平板呐,也太无趣了,”徐衍昕眼睛一亮,“我们要不带点吃的,再买点jiejie喜欢的?我看她之前空间里发了黑胶唱片,我们不如送一台唱片机?” “我又不懂唱片机,买了她未必喜欢。” 徐衍昕兴致勃勃道:“我已经做过功课了,巫的1900就不错,《海上钢琴师》的皮箱,铝合金唱臂,复古实用还不贵,jiejie肯定喜欢。”徐昭看他一眼:“是想送给你表姐,还是自己想要?” “当然是想送给表姐了,但这东西不贵,您要是愿意顺带帮我也买一台作为礼物,我也会很高兴啦。”徐昭难得露出笑意:“怎么好端端想听黑胶唱片了?”他嘿嘿笑着:“陶冶情cao嘛。”说起别的,趁着徐昭心情好,多讨点喜。他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会突然感慨这短短的一个月,像是一个精心编制的美梦,他不忍细想,只怕转瞬即逝。 而江屿走了很久,才到酒吧,那里面轰鸣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让他错觉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张慧搂着他的肩跟他搭话:“你这几天跑去哪儿了?” “KFC。”他不动神色地让张慧的手臂垂落。 张慧笑着搡他:“没个正经的,马上发工资了下班了一起唱KTV?”江屿道:“不去。”张慧的脸就像缀饰的蛋糕,却在他的油盐不进下迅速塌方。他绕过黑了脸的张慧,到角落里抽烟。他一摸口袋,烟盒已经空了,他只好转念去听那音乐让自己的大脑放空。 他想起临走时王蓉朝他的怀里塞了一个信封,不厚不薄,江屿抿着嘴唇,想学着徐衍昕一样说些温馨的话,王蓉却像是替他解围般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别的不说了,但妈也艰苦,你自己争气点,别再惹出什么事了,我们不比你那些同学,父母都是白领。” 江屿突然有点想笑:“你怎么知道我又惹事了?” 王蓉叹了口气,道:“惹没惹事你心里清楚,反正你自己当心点,我也帮不到你什么。不过跟你爸比,我已经很负责了。你早点回去吧,否则等会碰上你叔又得念叨我。”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父母离婚时的场面,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即使是发生悲剧,也无法体面,就像他们以前住的筒子楼,谁偷用了别人家的洗脸盆,谁挂了别人家的晾衣杆,谁抽烟掉下去的烟头烧破了楼下的棉花毯一样,两方在法庭上抢天忽地,谁都不想带上拖油瓶找下家。 他爸指控他妈婚内出轨替野男人养小孩,还没离婚杂种都八岁了,他妈指控他爸喝酒抽烟赌博,把家里的钱都输光还借高利贷,法官和法警像极了他的幼儿园老师,一边喊着安静一边心力交瘁地按着心脏,台下的亲戚窃窃私语地撩起笑眼看笑话,为明天八卦时的下酒菜增添风味。 而他坐在第一排,冷眼地看完了这场闹剧。 他没掉一滴眼泪。 第22章 王蓉叫他千万别犯事,就像江涛教他碰见富家子弟一定要绕着走是一个道理,但他的硬骨头都是逆着血长的,他偏要犯事,偏要搅得不得安宁,等他领完工资,混着他妈给的三千,一并打给毛猴,毛猴在电话里问他住哪,怎么样,他懒散地听着,一边盯着校门口。 西区初中不是什么好学校,从学生的精神面貌就看得出,走路吊儿郎当,恨不得横着走,有两个裤子挽得老高,想要下田插秧。等了一刻钟,他才看到他那便宜弟弟被夹着出来,这么大一个吨位的小胖子被夹得垂着头,屁都不敢放一个。左边是个瘦竹竿,都手劲不小,拍了两下赵聪的脸就见红了,右边是个比赵聪都肥的胖子,满脸横rou,手臂有徐衍昕腿粗。他心说还挺有规律,从瘦到胖依次递增。 等竹竿和肥猪夹着他弟走进小巷,他才对毛猴说:“去泄火,挂了。”踩灭了烟,把毛猴的惊呼堵在嗓子眼里。赵聪被他们扇得脸上泛起波,捂着脸,哭丧着叫道:“我,我真没钱了!” 竹竿叫了声,道:“那你中午吃的面包是拿什么买的?拿你的肥rou吗?”竹竿话音未落,肥猪一巴掌扇在竹竿身上,说:“你什么意思?!” 竹竿小眼一眯,立马哂笑道:“哥你这一身叫肌rou,他那叫肥rou,能一样吗,是吧。” 这马屁差点把江屿逗乐了,但肥猪显然是个猪脑子,一听,还挺中用,撇开竹竿,蹲着看比他稍稍瘦些的赵聪,说:“上回那人是谁?挺牛逼哈,你还得罪高中的了?” “那,那是我哥。” “那今天你怎么不叫你哥护着你走哇?”肥猪拍拍他的脸,说:“我可知道你-妈-的馄饨店在哪,你可不想你妈卖出去的馄饨里有虫吧?那生意是不是就做不成了?” “我,我,我真没有钱——” 江屿瞥见路边有一颗不小不大的石头,弯腰捡起,在手里掂量一下,应该是砸不死人的。那竹竿和肥猪正琢磨着揍人呢,肥猪忽而背后一疼,一团烂rou似的倒在赵聪身上,那竹竿惊慌失措地打量起四周,见到逆着光面无表情的江屿,那竹竿立马认出是馄饨店前的那个,也是赵聪口中的“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