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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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便补充道:小公子即便是赢了场间所有挂头的银两,也只是四万八千两。听起来多,可若是没能赢到最后,那就是一无所有。现在主动出局,这三万两立刻便能收入囊中,何乐而不为呢? 这条件开得好极了。 风险极高的四万两和毫无风险的三万两,从周元巳的角度出发,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都该好好考虑考虑。 可裴郁离摇了摇头,道: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凭本事赢钱,哪能受周少爷的施舍呢? ......随从右手还保持着递出食盒的姿势,人已经傻了一半。 这是什么品种的死心眼?给他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他都不挣?! 又或者是,裴郁离将他那装着千金的食盒推了回去,继续道,周少爷有属意的人选,想内定输赢? 随从心道随意找个这样的借口也好,至少只要是正常人都愿意卖这份面子,于是连连点了头,道:我们少爷自有打算,小公子...自请成为挂头,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如今少爷用三万两买你出局,这也算是最优厚的条件,小公子想必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就是周少爷不对了。裴郁离又笑了笑,我自请成了挂头,不是奔着银两去的,就是图个乐子。 ...... 周少爷上了这艘船带了这么些挂头,不也就是图个乐子嘛,得失心太重可就没意思了啊。 随从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为了乐子不要钱,给他钱他还偏要凭自己本事挣钱的,一双本来不大的眼睛都睁圆了,有些急切道:你若不满意还可以商量,再加几千两行不行? 裴郁离骤然加快了脚步,几步离开食舱口,将自己暴露在了二楼的视野当中。 随从吓了一跳,想跟又不敢往上跟。 他找裴郁离本就是秘密行为,尤其不能叫二楼的秦公子瞧见。 就见裴郁离先是抬起头,与周元巳打了个对眼,笑眯眯用着口型说了句:不、行。 周元巳的神情都滞住了。 而后裴郁离才转过身来,继续对那随从道:你说完了吗? 他将自己手中的食盒抬了抬,你有少爷要伺候,我也有。我家少爷吃不得凉饭凉菜,我也不能同你再废话下去,这就走了。 第48章 一厢情愿 今日有主家出局。 高台侍女的声音一出,方王两位公子苦哈哈地对视一眼,齐齐起身,敬了对方一杯酒。 方家挂头全部出局,余款:零。王家挂头全部出局,余款:零。 方王二位公子坐下,先是看了看秦昭,再是难免别扭地瞥了瞥同在主位上的周元巳,而后才苦笑着共同敬了秦周二人,摆着手道:接下来就看两位兄台的了! 秦家剩余挂头:五人;周家剩余挂头:两人。 秦昭神采飞扬着与周元巳碰了碰杯。 高台侍女将手中的录纸翻了一页,脸上的惊诧表情一闪即逝,继续宣告道:秦家余款两千三百三十三两。 两人的酒杯还未分开,秦昭和周元巳的神情同时滞住了。 四位公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方王两位也一愣,眼睛同时一亮,反倒觉得有了些意思。 周家余款...侍女也觉得这念出来有些损害秦昭的面子,声音都轻了一些,四万五千六百六十七两。 ...... 周元巳的手一抖,啪地又与秦昭的酒杯碰撞了一下,场面霎时尴尬到了顶点。 他连忙干笑一声,仰头一饮而尽,当即屁股烧得坐也坐不住,脸色唰地就变了。 叫战必赢让着秦家挂头他让到哪儿去了?!多出这么多倍的余款,他这是替谁摆的谱?! 贴身随从看见自家少爷的臭脸,惊得连连挤眉弄眼:小的反复提醒过战必赢了!小的...小的也不知... 他脑子里哗啦啦的,突然一顿,呆愣住了。 周元巳也在这时想到了什么,目光像钉子一般盯到了一楼裴郁离的身上。 场间剩余七人,每个人都异常的显眼。 裴郁离迎过战必赢探究的目光,装作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道:一不小心就赢了不少银子,莫怪莫怪。 那可不。 战必赢逮着方王两家的挂头,维持着五成到七成的胜率,相对委婉地赢着钱。 裴郁离前几日还勉强藏拙,这两日开始逮着秦周方王、尤其是秦家的挂头,六亲不认,抓住谁就让谁输得底裤都不剩。 周元巳仔细一想,前日他派人去找这姓裴的挂头之前,姓裴的还没有做得太明显。 自从随从拿着三万两找了他,到今日为止,场中挂头锐减,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减少的人数更多,余款的差距昨夜还没有太分明,仅仅一日,就在今夜拉到了这样大! 这其中的分寸把握得好极了,至少打了周元巳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针对,绝对是针对! 姓裴的到底是跟秦昭有仇还是跟他有仇?这是要干什么?! 裴郁离的行为不仅仅是挑衅了周元巳,也挑衅了战必赢。 在这赌场上,当着战必赢这样一个顶尖赌手的面,竟然一直在肆意玩弄旁人。 说好听了叫不尊重游戏,说难听了就是不把战必赢放在眼里。 现在还有五个人,你准备如何?战必赢面色不虞,沉着声音问。 那五个秦家挂头围在一旁,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可裴郁离分毫也不避讳,答道:说好了你敢保我就敢踢,现在到我踢人下场的时候了。 不如这样,战必赢道,你与我赌,若是我出局,你爱怎样就怎样。 裴郁离从秦家挂头们的脸上扫视一圈,说:不要,对赌玩腻了,咱们群赌吧。 将战必赢踢下场不是不可能,但要付出的精力和时间都太多了,况且还要在这之后去对付其余的秦家挂头,麻烦。 但若是群赌的话,裴郁离只需要将那几个秦家挂头都解决掉。 最后剩在场上的,不管是他还是战必赢,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有如此省力的方法,他才不去碰硬石头。 秦家剩余的挂头们明明各自都是对手,可却莫名地面面相觑了一阵,觉得他们离赢局很近,可又说不出的远。 他们原本积攒着的恐惧感在那一瞬间喷涌而出。 想到场中原本有那么多的人,出局的下场不是被推进海里,就是被关进下层仓库里。 这才两个月没到,最后的胜负便要揭晓了。 那回程的两个月做什么? 除了能拿关起来的挂头们取乐,还能做什么? 剩在最后的挂头们早在这细思极恐的恐惧中度过了多日,如今这份恐惧感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全身,他们赢得热血沸腾,可也赢得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每一步赌的不是银子,而是自己的命。 子夜了,一个秦家挂头越想越怕,先抖着手说道,歇息、歇息一夜,明日再赌。 裴郁离向他瞥了一眼,丝毫也不体恤人地问道:怕了? 那挂头被戳中了心事,嘴唇也跟着抖,却还在辩驳:怕、怕什么?赌了一整日,脑子不清醒而已! 战必赢先斥道:你就是案板上的鱼,脑子清醒也是一刀,不清醒也是一刀,还想自己挑日子吗! 秦家挂头头皮一麻,语塞了片刻。 秦昭显然已经不高兴了,借着同随从说话的功夫不满道:五个人就剩两千多两银子,要他们干什么吃的?直接轰下场倒还利落! 随从表情为难,不敢说话。 秦昭继续道:磨磨唧唧的不继续,在干什么?! 四位主家都还在二楼观战,哪有允许挂头提前下场的道理。 高台侍女得了授意,赶紧说道:赌局继续。 秦家几个挂头双腿禁不住地抖了抖。 周元巳可算是体会到人生当中最艰难的时刻了,他如今坐在主位上,就坐在秦昭的身边,如坐针毡这四个字完全无法概括他的心情。 他只能舔着笑地故作镇定,哄着秦昭道:越往后越精彩,局势还不一定呢。 秦昭想着给自己顺顺气,便问:既然都到赌局终了了,各家挂头手上的钱便也报出来,如何? 他是想着自家五个挂头,周家只有两个。 但凡是这两个被自家挂头踹出去一个,余款局面就能逆转。 倒也还不是死局。 这样想着,秦昭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周元巳却更觉头疼,一时无措间,借着如厕的由头从座位上离开了。 战必赢怎么回事?周元巳脚步匆匆,让他把那姓裴的弄出局!立刻! 随从在旁边死死跟着,抹着汗道:挂头们都在场上,小的、小的得不着空子去寻呀!少爷别急,战必赢想是心里有数! 周元巳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在心里把裴郁离骂了个千遍万遍。 就在这时,高台侍女真的宣读起每位挂头手中的余款来了。 秦昭也是有毛病!余款就那么一点,还让人反复宣读,他不要脸不要紧,可把旁人给逼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周元巳心里翻江倒海,又骂回到战必赢的身上。 什么顶级赌手,连个场间局面都控制不住!草包!草包!! 高台侍女将秦家那五个挂头少得可怜的手头余款宣读了一遍,碾着周元巳砰砰直跳的心又念道:周家一号挂头余款一万三千六百八十二两;周家十九号挂头余款...三万一千九百八十五两。 周元巳心里咯噔一声,气得简直要笑,终于寻回了理智道:去!去找底下赌桌旁的那群纨绔,给秦家挂头保挂! 随从胆战心惊的连连应了就要去。 周元巳又一把将他扯了回来,咬着牙道:不行!这样更不行! 局面已然这样了,若是此时买通了一楼赌桌旁的少爷去保挂,那岂不是更羞辱了秦昭? 现如今就是不上不下的局势,除了将希望寄托在战必赢身上,再无他法。周元巳气得脑袋冒烟,侧过身远远地剜了一眼裴郁离,只能转而回桌旁去。 他犹豫再三,坐回了下位。 秦昭只抬眼瞧他一下,却没有阻拦。 一楼舱口的寇翊本只看向裴郁离的方向,可架不住他五感灵敏眼观六路,二楼的动静还是全落到他的余光里。 寇翊平时惯好喝茶,几乎不饮酒。 可这时候他却拿起手边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眸子里含着隐隐兴奋的光。 周元巳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好不容易坐到秦公子的身边。 就这一次宣读结果的功夫,嘭地掉回了原地。 寇翊觉得痛快。 虽然这痛快中还夹杂着其他一些莫名的情绪,可这仍旧为他解了一丝气。 他又将视线移回到裴郁离的背影上,突然在心里信了那句话: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裴郁离与周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肯放着自己的大仇不报,而是用着这么久的时间和精力专门去气周元巳。 还能是为了什么? 寇翊又不由的有些高兴。 他莫名卑微地在想,自己在裴郁离的心中,或许真的有些分量。 或是还恩、或是愧疚、又或是别的什么。 即便是没有资格窥探最深处的秘密,但至少他在最靠近裴郁离心的位置。 寇翊抓酒壶的手逐渐收紧。 我不问你同周家的过往,你也别问我过去的事,不好吗? 他其实很想回答:不好。 若是裴郁离张口问了他周家的事,他心底里是愿意和盘托出的。 可难就难在,坦诚是相互的事,一厢情愿,又作得了什么数呢? 第49章 输赢既定 战必赢哪能由着裴郁离想怎样就怎样,自然拒绝道:你说群赌便群赌,若我不肯呢? 裴郁离一门心思想在短期内解决掉这件事,而后便能再无顾虑地去做自己的事情,并不想被赌局束缚了手脚,同样也没兴趣耗费时间去满足战必赢的胜负欲。 于是便说:群赌中你若是能将我踢出去,岂非更有本事?怎么,没信心? 战必赢明知道这是个坑,可还是噗嗤一笑,反问道:没信心?你说我? 裴郁离挑着眉毛点了点头。 自负心加上强烈的胜负欲,一激一个准儿。 他早猜准了战必赢的性子,知道这是个一切只求痛快,并不怎么顾全大局的人。 近两个月被迫稳住胜率,早把战必赢憋坏了,此时此刻恨不得不管不顾地来一场才好,哪里还会真去计较是群赌还是对赌,总之他都有信心能将裴郁离踹下场。 行。战必赢勾起嘴角笑了笑,心中只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 秦家几个挂头眼看势头不对,纷纷不干了,七嘴八舌地混乱道:你你你们说群赌就群赌啊?有没有问过我们几个的意见? 废话什么!战必赢对这几个废柴更是没有好脸色,要不你们几个先赌,剩下一个,看看能不能活到最后。 秦家几人闭口不言了。 他们不瞎,不会看不出面前这两个人的本事。 这时候他们五个团结一致,先把两个最有实力的给赶下场才是上上策。 子时,船舱中竟无一人去休息,明摆着是要不眠不休地分出最终的胜负来。 裴郁离又问:玩什么? 随意。战必赢说。 秦家挂头们逮着机会,自然是要玩自己最擅长的搏戏,几个人商量不到一起去,同时嚷着:赌点!藏钩!簸钱! 裴郁离听着就觉得耳朵疼,应道:行行行,一样来一局,先踢出去三个,剩下四个... 战必赢舌头抵着牙齿,心头那股汹涌已经挡不住了,接话道:四个人,斗鸡或是走狗,最佳选择。 依着大家的想法将大部分的赌局都玩遍了,也就不存在什么公不公平的争议。 一楼小厮将情况报到二楼去,高台侍女当即高声道:最后一场,请公子们谨慎选择,自由押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