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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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我依旧能靠着他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判断出他的状态。呵真好笑。 可想来也是,他受了伤,又一直为了看顾我没有好好休息过。公司还有成堆的事要处理,对赌协议并不是签完就完事了,后续才是硬仗。 陆召也是人,一个再强也会累,精力也会耗尽的人。发烧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在提醒他自己,他的身体已到了一个临界值。 他可以不管不顾,我不可以。 没有人有必要为了我这样。 那你也不用把话说成那样席子语气明显软了下来,我虽然不喜欢陆召,但你刚那番话,我听了都觉得你混账。 席子拉了张椅子坐下,老实说,我以前真不觉得陆召有多有多喜欢你吧。感觉就是玩儿。他一家大业大的阔少爷,跟你有什么搞头。后来又那样对你,我真觉得他是个纯傻逼。我就他妈的唾弃他。 他叹了口气,但这回吧我觉得我的确有点看走眼了。人人家确实是把你当颗真心捧着的,不然做不到这份上。 所以呢我反问。 席子被我问得一噎,你特娘的是不是脑子被火燎坏了?裴修然,我们可不兴狼心狗肺那套啊 我又笑了一声,颤颤巍巍地支着自己坐起来,席子,我的命是命,那陆召呢? 陆召的命就不算命吗? 这一次有幸活下来,那下一次呢?陆召就该为了我不顾他自己么? 我不过是拖着一副残躯苟活,说白了,就算这次我死了,也许对我而言是种解脱。 但陆召凭什么要困缚在我这里?他是陆召,他不是裴修然啊 席子盯着我看了许久,也许是他终于理解了我的做法,又或者他仅仅是觉得我和陆召的事让他很蛋疼,于是垂下头无奈地笑了一声,草。 蹦完脏字他又说:我算懂了。你们俩从以前开始,就是一个压根不爱自己,一个爱对方比爱自己多。现在还踏马是这个尿性。 我啊,他笑起来,觉得你俩真是天生一对。真艹。 第18章 、共情 和我预料的一样,那天之后陆召便没来过医院。我那些话字字凿心,即便当时说得冷酷无情,回想起来也会觉得自己残忍。 我那是把陆召的真心放在脚下踏得粉碎,还试图轻描淡写地将一切过往感情揭过,就好似我们所有的曾经都不值一提。 等我咳嗽好一些,席子才舍得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开机后,手机不间断地震了两分多钟,我收到了上百条的微信,还有将近五十几条的短信提醒。 提醒我在我关机期间,有个号码一直在尝试联系我。 我点了短信里的号码,屏幕暗了一下跳转到通话界面,王定安的名字明晃晃地跳了出来 我不知为何做贼心虚似地心猛然一跳,还没来得及挂,对面就已经接了起来:修然? 嗯,是我 王定安和往常表现得不太一样,沉默了几秒后,语气严肃地问我:你在哪儿?他似是知道我要骗他,将嗓音沉得更低,不准骗我! 我叹出一口气,报出了医院地址。 他来的很快,沾惹着一身秋天的凉意推门而入。也许是走得急,还有些微喘。王定安黑着一张脸眼神将我扫了个遍,神色愈发的难看起来,怎么回事? 出了点意外他瞪着我一眨不眨,我只得又补充了一句,我住的那幢楼着了火。但我没事。 你这叫没事?他反问,没事你能失联八天?没事你会躺在这儿?没事你腿上会他忽然止住了话音,把头偏转向了另一边。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仅能看见他因紧咬而鼓起的腮帮。 他的胸口起伏得愈发厉害,垂在身侧的手也捏成了拳,用力到有些发抖,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我因为一直躺着,腿很是浮肿,所以席子出去买饭之前给我在膝下垫了枕头,这样也能缓解我腰上的压力。他还将室内温度调高了些,掀掉了我腿上的被子,不再让厚重的被子压着我两条不怎么样的腿,回头再整出压疮来,就更麻烦了。 应该是我无意间腿又小幅度痉挛过,裤腿有些上移,才露出了腿上成片的淤青。 由于下肢血液循环差,我腿上的皮肤是病态的惨白,淤青就显得愈发的夸张,好像摔得有多严重似的。 我撑着病床的扶手坐起来一些,佝偻着去整理自己的裤腿,真没事,只是看着严重。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躺着的是我,但总感觉王定安比我还委屈点。 他听见响动抬眼看我,长出一口气后走过来把咳得摇摇晃晃的我扶着躺回去,别乱动。说着去到床尾,抬着黑沉沉的眸子问我,我能帮你么? 我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败给了他的眼神,小幅度地点了小头。看他拿着我略显松垮的脚腕,我却感觉事不关己,找不到这个动作与我自己一星半点的关联。 哪怕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查看我腿上的伤,那么轻柔地将我的裤腿捋平,重新替我将腿放在软枕上,我都仿佛一个局外人般仅仅是看着,再不能感受更多。 王定安搬了椅子,坐定到我身边,也不看我就垂着头坐着。隔了半晌才闷闷地开口,刚才不是要凶你一想到你那个时候有多危险,我他咬着唇顿了顿,再听你这么风轻云淡地用三两句话敷衍我,我就有点生气不,是很生气 他略略抬头两道英眉紧紧皱起,带着满脸幽怨看着我,问:裴修然,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还有另外一个人会担心你啊?连说话的调子都委屈得有些拖沓。 我不禁哑言。 曾几何时,我也这样问过陆召,那是我唯一一次对着陆召发脾气,也是唯一一次对着陆召说分手。 那回,陆召突然说有事要回国一周。当时我们才在一起几个月,我还处于患得患失的阶段里。隔着十二个小时时差,为了和他多说几句话,我每天晚上硬撑到凌晨两三点才睡。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一场短暂的异地恋,本以为马上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爱人 我却没能接到陆召的机。 我反反复复地确认陆召发来的航班信息,又几次三番跟机场工作人员核实。我在到达大厅等了一班又一班飞机,接了一波又一波人,就是没有陆召。 陆召的手机也都是关机状态。 我打到航空公司查询登机人员名单,被告知我无权获悉。我又去找到机场里的信息台,求他们帮忙查询,他们也同样机械式地回答我,我无权获悉,除非通过警方。 我又报了警,然而陆召失踪没有超过24小时,没法受理。我非陆召的直系亲属,我甚至压根就没有权利报这个警 我那个时候英语远没有现在那么好,因为心急语言组织能力更是差到说不出整句来。以至于在这个和警方、航空公司和地勤周旋的过程中,我几次都被对方无情地警告 他们把我当疯子。 而我也觉得自己就是疯了,对陆召的担心让我没有了思考的能力,我把自己缩在角落里,远远看着到达大厅的出口。我如同流浪汉一般,过着不知日夜的日子,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时间都守在那,一动不动。 我就那样守了三天,拨了几百个电话给陆召。 第四天的晚上最后一班从陆召那个城市飞往这里的飞机落地,我也终于见到了那个让我疯了四天的人。 陆召见到我整个人都僵了一下,愣了几秒才跑过来,一把揽住我因脱力而下坠的身子,修然? 我推开他,自己撑着膝盖勉强站着,陆召,你去哪里了?我声音很哑,哑到几乎无声。 我临时有事,在国内多耽误了几天。陆召的右侧眉骨上有明道明显的伤口,他的双手手背掌骨凸起的地方,也全都绽裂,覆着薄薄一层血痂。 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为什么关机?我梗着脖子抬眼用极为狠厉的眼神看他。 他沉默以对,没有给我任何的解释,修然,我们先回去。他想过来扶我,我却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 你做什么?他捂着发痛的胃,皱眉低声问我。 陆召,你他妈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我,我恶狠狠地指着自己,因为眩晕,往后倒退了一步才站稳,我裴修然这个傻逼,会因为担心你在机场守了整整四天?! 他动作一顿。 呵,也是,我冷笑一声,我裴修然算是个什么东西,能被你陆召放在心上?哪怕你肯跟我在一起,也最多就是对我这个舔狗的同情没错吧? 裴修然!陆召提高了嗓门,表情沉了下来。 陆召,你要是不把我当人,你能跟我直说吗? 我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整个人都在打颤。不管旁边的人是不是在围观议论,他们用哪种眼光看着我,我都全然不顾,在这一刻我所有的委屈必须找一个发泄口,不然我真的会疯。 你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四天你知道这四天我怎么过的吗?我随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在强烈的情绪牵扯之下,眼前每一张脸都变得扭曲、丑恶。 包括陆召。我明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觉得他一定是满脸的冷漠和不屑 我心中的卑劣完全战胜了我的理智。 哦,不对,是我自己要担心你的,是我自己要把事情搞得这么严重,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忘了跟我说一声,是不是? 修然,我 我眼前发黑,胃里刀搅似地疼,剧烈的耳鸣惹得我头疼到想吐。我难受得根本听不进任何一句陆召说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陆召,你要真觉得我屁都不是,是不值得你在意的人,那我们就分手吧我能当你的舔狗,但我禁不起你这样的糟践 说完,我再支撑不住发软的身体,直直跪了下去。 后来我发了高烧,烧了好几天,吃什么吐什么。陆召一直在我边上陪着守着护着,一遍遍哄着我,跟我说对不起。 他说:修然,给我点时间,我会学着去爱你。 他还跟我说了许许多多,可我睡得昏沉,都记不太清了。但我却在那个最模糊的时候,仍清晰地感受到了陆召如深渊般的孤独。 他是那么自私又那么可悲。 而在这一刻,在面对王定安的质问,我似乎才完全明白了当时的陆召。 当一个人独自行走惯了,当他过去以往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他会忘记自己也是被人爱着的。 看着王定安垂头坐在那的样子,我竟觉得和当时蹲守在机场的我,有那么几分相似。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揉一揉那落着满身寂寥颓丧人儿的脑袋。 我大概和当初的陆召一样可恶。 好好的一个王定安,一颗那么炽烈的太阳,在我这里却是受尽了冷落。 我带给他的也许只会是无尽的苦楚。 对不起。我不自禁地轻声道歉。 手心忽然一痒,王定安自己将头凑到了我悬着的手里蹭了蹭,乖巧得像只撒娇的狗崽子。 别这个表情,他说,不是要让你觉得抱歉才那么问的。只是想你记得,以后你身边多了一个我。不要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就算死了都没关系。 不要这样想。 我会很难过的。 我失笑。正不知道怎么回应王定安,席子风风火火带着他的盒饭冲了进来。显然他是没料到还会有人来,看到王定安时傻愣了几秒,嘴里的薄荷糖被他嘎嘣几下咬了个碎。 卧槽,这位是? 第19章 、隔壁 席子会震惊倒也不奇怪,毕竟在他眼里我是个自闭儿童,身边只有他和老高算得上是亲近。 朋友。 席子一缩下巴:裴修然,你居然还会有朋友? 朋友?王定安拧着眉,和席子一样带着嫌弃的表情看我。 我张着嘴,眼神游移在王定安和席子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装咳。结果王定安自己站起来,对着席子伸出手,自我介绍道:王定安。 席子的手在裤腿上搓了搓,同他一握,席良。 王定安又看向我,露了个带着点狡黠的一字笑,道:准确来说,我是他的追求者。 席子和我同时傻了,他指着我,眼都快要落出眼眶,我拼命对他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显然席子的脑回路已经不是我能拽得回来的了。他接连蹦出来的几句卧槽让我无法判断他究竟脑补到了哪一出 你听我解释我拿手盖着脸。 席子抱着盒饭,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我觉得你很难解释。 王定安抢答:要不然我来解释? 王定安!我咳了两声。被我一吼,王定安就老实了,乖乖巧巧地坐下,仿佛刚才自己什么都没说。 席子是个能唠的,见谁都当自家兄弟。王定安现在也是个不怕生的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但聊着聊着,我就成了众矢之的。 席子哥,你们每天都买饭吃?王定安问道。 没,我来的话,我就在外面吃。席子道,他吃医院里的饭。 王定安凝着我看了会儿回过去问席子,那他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瘦了这么大一圈 席子嗤笑一声,他啊,他战术性停顿了下,鸡的胃口都比他大,每天大概全靠吊针来个水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