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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素素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水,温热的水滑入喉管,卸去了满心的疲倦,她不由得又想起了旧日里的那些事。 她那死鬼丈夫原是个走南闯北经营卖货生意的,本来好好儿,却是一朝做砸了生意,家产也赔了个精光。那死鬼受不住打击,便病了,这一病犹如雪上加霜,日子难过,她对那个死鬼也日渐疏离,若非是怀着身子,她早就收拾了细软自己个儿走了。 吕素素将茶杯搁下,缓缓地顺气。她出身风尘,本就是个随遇而安之人,偏偏最后不曾守住本心,竟落进了情网之中。只是她既然情归平郎,那么平郎便只能心里有她,若是哪个挡了她的道儿,就别怪她下手无情了! 脑子里浮起何氏的那张脸,吕素素眼露仇恨,抿紧了唇瓣。那个何氏究竟是变了心性,还是真个儿同她一般又活了一辈子,这些都不要紧。一个蠢货,便是变得聪明点儿,那也还是一个蠢货。容她再冷眼旁观一阵,待她心里有数,好好算计一番,想那个何氏也只能走了上辈子的老路,成了一个被夫君厌憎的弃妇。 肚子里的孩子忽然一阵乱动,吕素素忙手指轻抚,温声安慰。知道这是自己动了气所致,舒缓了情绪吕素素就起身上了床。不着急不着急,上辈子她花了将近十年的功夫才将平郎弄到了手,这被子才刚开始,她得要心平气和耐得住性子才是。 何婉仪被朱兆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两辈子了还是头回被朱兆平这般抱在怀里,更别说还是在吕素素的跟前将她抱起来的,想起临走时候她偷瞄的那一眼,那个吕素素瞬时板起来的那张脸,何婉仪便是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好得很,好得很,真真是大快人心呐! 朱兆平皱眉看着她,半晌说道:“娘子,情绪不稳,不利于养生。” 何婉仪娇蛮地瞪了他一眼,拉了拉背角,还是觉得心里无比的畅快。以前她总是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可眼下看看,那个吕素素也不是个铜制铁铸的十全人儿,只要她是个有弱点的,这辈子便再也不怕她了。 朱兆平原先还只觉莫名,这会儿在床沿上坐下,无奈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一副怒气冲冲之像,忽然就狰狞了脸色,这会子又高兴起来,变脸也没你这么快的。” 何婉仪趁机嗔怪道:“你还说我呢,所谓是男女授受不亲,你扶住了那朱大嫂便该赶紧同她疏远才是,怎的一副舍不得松手的模样。叫人看了去,还以为你心存不良,竟是瞧上了恩人的婆娘呢!” 朱兆平脸色骤变,立时起身喝道:“休要胡言乱语!” 何婉仪见他变了脸色,只轻轻哼了一声便转过脸去,心里却是乐不可支,妙得很妙得很,待她双管齐下,一手攘外,一手安内,她便不信了,似是朱兆平这样的性子,听了她这番话,再看见那吕素素便不会心生芥蒂。只要朱兆平心里有了疙瘩,摆在吕素素面前的那条路就不会那么好走了。 到底是恩爱夫妻,朱兆平喝了那么一句,也不忍心再去责怪她,又见她气鼓鼓的竟还在使性子,只觉额角青筋直蹦,顿了下,又重新坐下,向前挨了挨温声说道:“你莫要这般说话,我到底是个男子,便是叫人说嘴也还能忍一忍,可朱大嫂却是个女子,若是有人说三道四的,那可是要了她的命呢!” 何婉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若是怕得说三道四,那上辈子两人却是如何搅在了一处呢?这厮果然是个斯文败类!只是心里虽这样骂着,可何婉仪却是渐渐清楚了,这两人之间,该是那个吕素素主动凑上来的。似是朱兆平这等性子的人,那个吕素素想来也费了许多心思,使了许多手段吧! 朱兆平见着何婉仪并不搭理他,竟还偷偷的翻白眼,皱了皱眉,便不愿再哄了,冷淡了声线道:“我一向以为你是个良善柔和之人,你可莫要叫我失望了。” 何婉仪脑子里正想得欢,听得这话不禁心上一震,情不自禁回过头看向了朱兆平。 “我还以为你虽呆板无趣了些,到底也是个孝顺父母的有礼之人,岂料到你竟是这般的凶神恶煞,性子歹毒……” “说了多少遍了,我就是怜惜筱娘她们身怀绝技却命运流离,这才容许她们跟随左右,你就非要赶尽杀绝吗……” “她们究竟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不喜欢,我就从来不去她们那里,就给她们赏口饭吃,给个屋子住着也不成吗……” “你可真是叫我失望透顶!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吕氏那般良善柔和一些呢……” “云儿死了,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这个歹毒心狠的妇人,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 那时节,他就是阴冷着一张脸,带着满眼的厌憎,这么的冲着她呵斥的。 委屈一点一点浮上心头,间杂的还有一丝丝的悔恨,如果,如果她上辈子真的能稍微控制一下,没有放纵自己去肆意嫉妒报复,是不是他们之间就不会到了那种地步。潘云不会死,他也不会对她绝望,然后转头去找了吕素素,夺了她的管家权,将她禁足在棠梨阁,至死不见。 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何婉仪心想,做个贤妇可真难,她就是不愿意自己的家里头住着旁的女人,难道不可以吗?她是下手狠了点,吃穿苛待,言语恶毒,可也没去要了她们的命啊!还有,那几个女人总是借机寻衅,这些他都看不见,却只看见了她的不容人和歹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