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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之下,能看到他们不甘心而狠厉地围拢过来,像深夜要扑食的残忍群狼。姜媛冷静地喊手下用帐篷行囊堆成拒马,一边将四面火把点起,照亮夜空。今晚谁也别想睡了。为首的首领骑着骆驼到面前来,她站在地上,被他居高临下地打量。姜媛说:“……哦,是你。” 是那天和阿卜杜勒在一起的男人。 姜媛觉得,阿卜杜勒找帮手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好,和当初在亚历山大港那个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冷静地说:“阿卜杜勒答允给你多少,我给你三倍。”这个自称将成为她未来丈夫的男人哈哈大笑,声音粗噶,像鬣狗得意的吠叫。 “阿卜杜勒告诉我,你的身家有几万金币。”他摸着胡须,上下打量她,看她像看着等高的金子人像,满眼只有看到钱的贪婪。“这足够当你的嫁妆,哪怕你干瘪得像头粗蛮的公羊。我是阿伊·侯宰法,你未来的丈夫。你只不过是个女人,别忘了你的职责是哺育孩子而不是违逆男人。”他驾着骆驼,得意洋洋地往前走了几步,表示自己并不怕这火阵。 “我给你机会,让你解放你的身份。还不向我跪下来,亲吻我的脚,对我伸出双手感恩戴德。” 他身后的男人都发出此起彼伏的哄笑,跺着脚,吼叫和拍打胸脯。她的回答是点燃了一支火箭,射了出去。 他们僵持了两天,阿伊·侯宰法忌惮油和火,无法强攻,他们也不走,横竖这里离商道有一定距离,轻易不会有人朝这里来。姜媛的干粮确实没带够,也没想到这伙人比她想象的多。在公元8世纪,这真他妈是一种最糟糕的求婚方式。她白天也没什么事干,专带着人挖壕沟,在他们的鼻子底下完善自己的火油陷阱。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外面的男人露出期待狰狞的神色,要跨过壕沟,或者趁他们不注意强攻。姜媛不得不设计弄了一个进来。 那个倒霉的家伙成功染了一身的油污出去,漆黑的浓稠液体上燃起火,他惨叫着,在沙子上打滚,却没法熄灭。周围的马和骆驼差点起了暴动,阿伊·侯宰法不得不亲自一刀砍下他的头。这景象太惨烈,姜媛能感到她身后的人也在发抖,但她作为领袖,必须挺直了腰看着敌人死去。她冷笑一声:“我带的是石脂。听过吗?如果没听过,或许你可以问问别人,猛火油是什么。” 阿伊·侯宰法看她的面色扭曲,咆哮着说:“贱人、婊/子——”而拿她毫无办法。他们开始退却,离营地空了七八米远,但又因金币牵挂,不甘心就这么离去。防线拉长了一圈,逐渐没有最初严密。他们开始改期待她吃光粮食,第七天姜媛宰杀了一匹老骆驼。 他们那天一边吃着骆驼rou,一边听着远处大发脾气。 只有姜媛知道他们不能再拖,食物不匮乏,他们缺的是水。骆驼胃里的水实在难喝,更糟糕的是量太少,哪怕仅用于维持生命的份量也是杯水车薪。如果再不趁还有体力强攻出去,这种脆弱的平衡马上就会崩溃。然后呢?姜媛可不想想,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当众强/暴。 作为一个女性,忍受天生弱势也是没办法的事。姜媛叹了口气,用布条将自己的手缠紧。她握了握刀,试着挥舞匕首,看来手感还行。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第八天半夜,天气不错——没有月亮,乌云沉沉而无星。天地像怪兽的巨嘴,伸手不见五指,沙中满是油臭。她躺在冰凉的沙子上,听见遥远的空中传来一声鹰唳。 她睁开闭目养神的双眼,火把是一直都有的,每个方向各一只,以防偷袭。她利落地爬起来,点燃马尾。两匹马疯狂嘶鸣着冲出营地,一匹在壕沟里跌倒了,点燃了石油,轰地燃烧起来,火光猛然爆亮了半边天,照亮了对面牵马着甲,同样准备偷袭的人。 这绝对不是个好时机,姜媛不假思索地喊:“冲!”她在太阳屁股上狠抽一鞭,逼它跨过壕沟。火马惨叫着冲入敌阵,对面崩溃了一半,而另一半狰狞地冲了过来。姜媛这里也差不多,有些马和骆驼怕火,没能依照计划跳出来。 姜媛在夜色下打马疾驰,鹰鸣越发近了。她伸手撮入口中唿哨,给它指引方向,四野有马蹄渐近,她预先布下的援兵寻鹰而来。阿伊·侯宰法在身后暴怒地喊叫:“捉住她——!!”她伏下了身体,咬牙催马加鞭。 但太阳确实不是良马,脚程不快。阿伊·侯宰法的马蹄近了,把她逼得往回头路走。火光和惨叫的声音越来越近,姜媛不得已撞入了敌阵,太阳失了平衡,她及时踹开了马镫,没有被它颠得摔断脖子。她摔得眼冒金花,还没来得及抽出匕首,就和狂怒的阿伊·侯宰法撞在一起。 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她一只手顶住了咽喉边上,没叫他一把将自己的颈椎掐断。随即她立腰抬腿,拼尽全身力量腾出个空,一把将匕首抽了出来,随即阿伊·侯宰法嘶吼着抬头避开了,还挥飞了她的刀——一头鹰正巧从空中扑下来,爪子撕裂了他的头皮。 她气得喊:“月光?!”居然不是她放飞出去的季风。多年不见,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且毫无配合。姜媛来不及捡刀,只能和扑下来的疯子纠缠在一起。她被压在人rou底下,窒息得说不出话来,满耳朵都是尖利的鹰鸣和振翅,随即她听到了季风的声音。 她手上只有马鞭,一弯套住了阿伊·侯宰法的喉咙。他力气太大,一下将她掀翻。姜媛和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反肘猛击对方鼻梁。好在自己占了先机,她觉得自己骨头一定断了,一边收紧了手中的马鞭。在他们周围,数十匹马掠众而过,刀枪齐鸣,铿锵作响。姜媛无暇顾及。那只掐着她手腕的手终于松开了,像陨石落地,重重落在沙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