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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挽筠缓缓地转过头去看他,她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不忠心也只能凑合着用,不然长春宫就没人可用了。 叶静初决心孤注一掷:“旁人做的,奴才也可以做,请娘娘放心便是。” 刻进骨子里的骄傲让他不能再容忍这帮奴才的蹬鼻子上脸。 小皇后能忍,他不能忍! 周挽筠迟疑半晌,她看了一眼叶静初,后者白皙的脖颈上甚至爆起了隐隐约约的青筋。 明明是他要她隐忍,可现在忍不了的也是他。 周挽筠玩味地想着,最后还是点了头,依着他的意思遣散了那帮奴才。 叶静初此举虽然是有骨气了,但这么一来,长春宫的劳动力就剩下他一个,小皇后的诸多事宜都要他亲自负责,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更何况叶静初只是打肿脸充胖子,他毕竟是第一次伺候别人,诸事都不熟练,连烧个水都笨手笨脚。 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会扫地擦桌子,甚至他在给小皇后放洗澡水的时候,因为把控不好温度,把小皇后的手臂烫出了一个泡。 小皇后估计也受不了叶静初的同归于尽干活法:“公公先前一直在御前侍奉,想必是没做过粗活……不然,本宫还是把那些宫人都喊回来吧?” 然后叶静初塌下来的腰板一下子变得笔直:“娘娘万万不可,那些奴才阳奉阴违,唯有娘娘真正地掌握权柄,这帮奴才才会真正臣服于娘娘脚下。不然,身边养着随时都会咬你一口的白眼狼是十分危险的。” 帝王家的高傲和尊严早就深深地刻进了叶静初的骨与血,他不仅仅是羞于向昔日的奴才们低头,他还觉得自己是有能力扳倒文思怡的。 他也是有能力把周挽筠捧上高位的。 周挽筠无话可说,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叶静初打肿脸充胖子。 叶静初虽然被皇室养成了娇弱废物,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道理他还是清楚的。 他开始天不亮就早起打扫院子,烧着一壶一壶的水,在长春宫的小厨房里被花椒呛得眼泪横流。 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叶静初会默默地摸着自己掌心的血泡,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 只要梦醒了,他就会真正地死去。 然后他就能去投胎,降生在一个普通人家,种几亩田,养一头牛。他会健康长大,娶妻生子,安稳地度过这平凡而幸福的一生。 在那里,没有三宫六院,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浓重的汤药气味,也没有那道明艳的红衣身影。 然而等到第二天他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仍然躺在长春宫的耳房里,空气阴冷而潮湿,身上穿着内监的服饰。 叶静初发现自己在慢慢地适应这具身体,适应着作为一个奴才的生活。 这让他更加惊怒,却又无从发泄。 就连周挽筠都觉得他对自己有些狠了,她翻出两盒膏药递给叶静初:“公公受伤了,用点药膏吧。” 叶静初接过盒子拧开,发狠地往手上涂抹着药膏。 虽然叶静初没有看其他男人裸体的爱好,但如今这幅身体变成了自己的,总归会不可避免地看到。 过了这么些日子,他辛苦干活了这么久,身材还是那般清瘦,毕竟是太监,和普通男子不太一样。只是身上比从前多了些伤疤和淤痕,都是干活的时候落下的。 甄喜庆的身体并没有比他健壮多少,稍微干点粗活都是一个大水泡,他涂药的力道太狠,一不小心就能戳破一个,血水横流。 叶静初用力地摁着那些疼痛的伤口,心想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变成了太监,还变成了文思怡的眼中钉,这些日子里,不管是走到哪儿,宫人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排挤他冷落他,想也知道肯定是她下的命令。 周挽筠制止了他的自虐动作:“公公。” 她语气平稳,但带了不容置喙的压制。 叶静初看着掌心的血泡,有些恍惚:“我还以为娘娘恨我。” 周挽筠道:“恨你?” 叶静初一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瓢嘴了。 小皇后有理由恨他,但没理由恨甄喜庆——毕竟奴才都是看着主人的眼色行事,他们都是身不由己。 不过好在周挽筠没意识到这一点:“这宫里的日子难熬着呢,你要是一直怀抱仇恨可就活得太累了。” 这一回换她来给他上课了。 “更何况,光靠恨意是支撑不了一个人的。” 真正的强者都是心如止水,不为风停,不为霜动。 叶静初没有说话。 他要恨的东西太多了,文思怡不过是其中之一。 他恨自己被蒙蔽了双眼,他恨那些奴才仗势欺人,他恨自己对这个后宫还没有透彻的认知。 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年纪轻轻地登基,年纪轻轻地驾崩。 日后的史书上会写:润安帝,十五岁登基,二十岁驾崩。执政的五年内,缠绵病榻,流连后宫,对大梁王朝的朝政毫无作为。 一个昏君,昏君一个。 想着想着,叶静初突然有些想笑。 这么看来,小皇后在史书上的名声应该会比他好,毕竟昏君总是配jian妃,而皇后大多都圣明。 圣明得宛如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朕忍了 就这么鸡飞狗跳地过去了一个半月,叶静初总算成功地和扫把抹布之类的工具彻底和解——他干活利索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