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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他又好端端地睁了眼,身上的疼痛一扫而空。 莫不是他……借尸还魂了? 这个想法一浮上心头,叶静初倏然睁大了眼,他挣脱了小德子的手,这个认知让他汗毛倒竖,浑身上下都发着冷。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他借着别人的身体活过来了,有了别人的名字和身份,失去了病痛和小兄弟,周遭的一切都是陌生而簇新,那——他还是他吗? 叶静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到整个眼前都在天旋地转,喉咙干涩得很。 小德子被他的反应吓坏了:“师、师父?” 叶静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小德子,大梁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用这声音说话,说实话,甄喜庆的声音不算尖利,但也不够男人,感觉更中性一点。但叶静初已经很庆幸了。 小德子被他唬住了,愣愣地答:“今年是润安五年,师父。” 叶静初眯了眼。 润安五年仍旧是自己掌政的时候,可是如今自己借尸还魂变成了甄喜庆,那么坐在皇位上的那个又是谁? 莫非是甄喜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静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小德子被他吓住了,结结巴巴地问:“师父,你怎么了?” 叶静初没有接话,他冷静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直面自己的惨淡人生:“那么……润安陛下的身体如何?” 他刻意提了自己的徽号,在心底祈求着甄喜庆能够机灵一点,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这些离谱的事实。 小德子欲言又止,看着他的表情吞吞吐吐道:“陛下……已经驾崩了。” 他有些疑惑,明明皇上驾崩的时候,师父看上去比谁都要伤心,然而就过了这么一小会功夫,师父转眼间就把皇上给忘了。 正常人知道自己的死讯,肯定是悲从中来感慨万千,不过叶静初听了,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什么样他最是清楚,一看就是个短命鬼,只不过是他有幸生在帝王家,有医术优良的太医和名贵的药材保养着罢了。 这二十年的时光,日日都可算作是向上天偷来的。 叶静初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他借着甄喜庆的身体活了,甄喜庆又去哪里了? 想起临死前甄喜庆跪在榻前说的那些话,叶静初的心底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他苦笑了起来。 ——何苦呢,甄喜庆?朕早就已经活够了。 见他笑,小德子差点吓得魂都没了:“师父,你不能做出那样的表情啊,这是大逆不道啊!” 叶静初只好揉了揉脸,试图端正自己作为一个太监的态度:“你说的是。不过既然润安帝已经……那为何还不改年号?新帝是谁?” “这……”小德子欲言又止。 叶静初在心里悄悄琢磨过,父皇还在时,至于那些皇兄们都已经被顾良衣扳得流放的流放,囚禁的囚禁,就连年幼的皇弟们也夭折得差不多了。 如今的新帝,大概只能矮子里拔高个,从他的侄子外甥里面挑了。 小德子闻言,左右望望,顺势压低了声音:“按着朝臣们的意思,新帝是打算立四王爷家的幼子,尊周皇后为母后皇太后,可是——” 他顿了顿,悄声道:“可是文贵妃突然说自己有了身孕,是先帝的骨rou,她才应该是太后,圣母皇太后。” 叶静初:“……你把刚才的话给我重复一遍。” 小德子不解:“师父?” 叶静初激动地提高了声音:“文思怡她在胡说八道!” 小德子睁大了双眼,他赶紧冲上来捂叶静初的嘴:“师父,你在胡说些什么呀?主子的名讳怎么好随便乱喊,这是要掉脑袋的!” 叶静初:“……” 要不是小德子提醒他如今的身份容易被砍头,叶静初真想不顾皇室的礼仪尊严,好好地问候一下文思怡的十八代祖宗。 他自幼体弱肾虚,元阳亏损,就连行房事都很勉强,虽然他年年选秀,但那也是因为祖宗礼法和皇室规矩摆在那里,不得不为之,更何况如果他不选妃,言官的奏折肯定要淹没整个皇宫。 为了祖宗礼法,为了压住言官,再为了自己的“阳痿”名号不会到处乱传,叶静初不得不选秀。 但他自认怜香惜玉,为了弥补那些被迫守活寡的嫔妃,有什么好东西他都第一时间赏了她们,除了小皇后,他从不曾亏待任何一位嫔妃。 尤其是文思怡,东海的珊瑚,番邦的琉璃,北疆的皮草,哪一个他拿到手后不是先赏了她? 结果呢? 结果御花园的草都快长到自己头上来了! 叶静初差点气到二度吐血。 小德子不明白叶静初为什么生气,他只好温声安抚道:“师父,眼下太后娘娘正在皇后娘娘宫中,说要召见你呢,师父你有什么事都以后再说,咱得先去回话!” 叶静初生气归生气,但到底还没有失了智,他如今的身份非常容易掉脑袋,还是得按规矩办事。 于是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襟,冷声道:“走罢。” 叶静初不喜欢小皇后,当他知道她会被奉为皇太后,和他同葬泰陵的时候,他确实有那么点不舒服。 这么一个胆小、怯懦、畏畏缩缩、除了家世之外毫无优点的女人,怕是等她死后埋进他的棺材,都会被爬进来的蛇虫鼠蚁给吓得诈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