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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珂本来胃口不大好,可是面对和这一桌难得的野菜居然吃了不少,吓得旁边侍候的丫头连忙低声劝。陈玉珂只好恹恹地放下箸子…… 桂伯舟担心小娘子,怕她闻到酒味不舒服,倒是没有饮酒,看到这一幕之后,想到家里的温泉庄子种植的小菜应该也能吃了。 宴席过后,即将散宴,桂伯舟与众人一起将曾尚书送到将军府门口。 曾尚书伫立在马车前,宽衣大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回眸望向桂府众人道,“你们阿爹阿爷怕是扛不住了,他之前好几次提到这辈子最遗憾的是没看到嫡长孙的出世。现在看来真的看不到了。” 桂府众人惊骇失色,桂二老爷和桂二夫人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桂青扬夫妇,而桂青扬脸上一阵僵硬和羞愧,恨不得此刻拿起袖子掩面而去。 杜氏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好像说的不是她。 曾尚书摇了摇头,“这是贵府之事,老夫不过多言一句。” 扭头进入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也是大穆朝建朝以来取消了夜禁,如果是前朝的话,曾尚书这个时候只能夜宿桂府了。 桂伯舟扶着陈玉珂上了马车,也跟着上来,上下仔细看了一番,“可还好?小家伙没有闹腾?” “挺好的!就是那个菜真好吃。也不知二婶她们怎么弄到的。”陈玉珂摸了摸肚子,嘴角那抹浅笑便一直漾在唇畔不肯散去。 这三年下来,虽然谈不上爱上眼前这个男人,但是日子过得倒是也颇为舒坦。虽然偶尔有惊险,但是他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让她在这个世界过得安稳,那就足够了。 “老爷,曾尚书的马车停在前面路边,传话让你过去下。”章九现在已经跟着廖雪明进了兵营,现在随身侍候的换了一个叫金泰的。 桂伯舟和陈玉珂相视一眼道,“我先过去,你稍等会。屉子里我放了些梅子,你想吃就吃……” 这是桂伯舟事先放在自己的马车里的,备着陈玉珂坐的时候想吃了能马上吃到。 陈玉珂点头应道,“快去吧!莫要让尚书大人久等了。” …… “来了?”曾尚书掀开马车小窗的帘子,并没有下车,摆摆手让随从散开,看着桂伯舟许久才叹道,“没想到你阿爷这辈子最注重嫡庶之分,到后来还是选择了你。” 桂伯舟微笑不语。 “你到底也是年轻,以为折腾得起。”曾尚书顿了顿,“三年前的那场风雨,扶摇直上,皇城有谁不知督查史桂子美?” “可是接下来的这场风雨,你挡不住的。” 曾尚书眼如墨,神似云,这句话轻得几乎没有任何重量,却瞬间犹如磐石般压向桂伯舟。 桂伯舟眉色冷然,面上却依然是笑着,不着一语,衣袂亦随风而动。眼前长者谆谆传授着宦海经验,可是桂伯舟却不是刚进官场的毛头小子,自有他做事的风格,哪容他人置喙? 对也罢,错也罢,他自然选择了,就一路走下去,看谁走得更远。 况且,谁说前人的经验就是对的呢? “这次不仅西夏,金国,甚至是大月氏都是虎视眈眈。”曾尚书眉头紧皱,“朝中能人不少,可是主和派也不少。否则就不会有当年无双公主出嫁到西夏之事。” 当年季无双和桂青词暗生爱慕,桂青词本无心仕途,自觉配不上季无双,一直游离不肯回应季无双的感情。后来要和亲,上面选择了季无双。 容王世子季成涛得知阿妹的心思后,曾经找上桂青词,两人不知谈了什么,离开的时候,季成涛一脸的暴怒。而季无双郡主主动应下了和亲之事,出嫁之时,轩辕烈焱封为无双公主。 桂伯舟眉头紧皱,曾原想说甚么,他不是不知道,“若是真的出兵,我大穆亦不惧。” 二叔早就在金国站稳脚步,虽然信息传来得少,并不代表没有。 至于西夏,无双郡主并不是一个人过去的。 “我大穆是不惧战争,但是黎民百姓不喜战争。战争永远都是上位者的游戏罢了。”曾原望着眼前的年轻人劝到。 这些年,谁人不知道桂督查史其实就是当今圣上手中的一把刀,指哪就往哪里捅。御史台的天天盯着,如果不是做事谨慎,早就被参个头破血流了,哪里还能站在这。 就连诚亲王开始也是看走眼了,这把刀居然早就名器有主。 “有些事,到你这里,你知道就好,出了你这里,对的也是错,错的则错上加错,你祖父若是身体康健,睿之一房若是能扶得起,不会任由你这样行事的。”曾尚书为官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桂伯舟的一以为然,忍不住叹息一声。 忽搬出桂老太爷,回想到今晚老太爷的英雄迟暮之言,桂伯舟眼眶猛然发疼,心底直颤,面上却仍是冷清如常。 话说到这个田地,似无再继续的必要,桂伯舟无声见礼折身而去,没几步,只听曾尚书在身后道,“子美,你抬头看看头顶的这片天。” 桂伯舟只得驻足微微仰首,曾照亮大穆的一弯残月,依旧冷冷照着国朝的天下,也照着他桂伯舟努力向上爬的一生。他从来不怕跌倒,就算是跌倒了也要抓了一把泥土再爬起来。就怕…… 时不待我以…… 曾尚书抬眼道,“光阴百代,多少王朝纷纭如流星经天,而天幕之下,恒久明亮的,不是门阀高第,不是别人,正是天下的百姓,子美,这个道理你该更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