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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 第30节

    太平洋中,莫霍面深度较浅,只有五千米左右。钻孔只要突破莫霍面,就可以如计划一样,获取地幔样本。

    “莫霍计划”在太平洋深海里,往地壳钻了五个孔。最深的一个是183米。

    但钻探很快中止了。

    中止计划的原因有很多,战备资金问题、研究成果问题、科研基金分配问题,林林总总。

    计划虽然中止,但它开启了之后延续几十年的、各个国家都参与了的海洋钻探计划。

    “美国在海里打洞,它的竞争对手苏联,则在陆地上打洞。”柳英年摊开他的小本子,画出简略示意图,“kola superdeep,科拉超深钻孔,也被称为‘地球望远镜’计划。”

    苏联人试图建造一个窥探地球内部的长筒望远镜。

    深孔从1970年开始钻探,1989年钻出了世界上最深的人工钻孔,深达12262米。

    同样的结局:钻探忽然之间中止了。

    “启动地球深钻计划的不止美国和苏联,德国在1987年也实施过ktb计划,钻了九千多米。”柳英年说,“这些计划无一例外,都在钻到某个深度之后,发生了奇特的事情。”

    鱼干:“鬼?”

    姜笑:“异世界生物?”

    樊醒:“地底人?”

    “……”柳英年卡了片刻,“钻孔凿穿了一个……一个特殊的空间。”

    一开始是钻头接触的岩石硬度下降,这是由于压力和高温影响,岩石性状发生了改变。

    突破这层岩石之后,钻头忽然不受力了。

    它前方没有了障碍物。没有岩石,没有岩浆,没有亿万年前形成的地质产物。什么都没有,完全是一片虚空。

    这种异样状态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在苏联方面的绝密报告中显示,一小时后,他们再次启动钻头时,发现虚空消失了,钻头继续与地壳深处的岩石顽强争斗。

    这是发生在科拉钻孔深挖到6000米深度的事情。

    紧接着,在6500米、7500米的时候,再度发生了一模一样的事情。钻头仿佛探入一个巨大的、不见底的空间,空间中什么都没有。异样事态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钻入12000米之后,钻头无论如何前进,深度计数不断增加,但再也没能收获任何样本。

    在12000米之下,地壳似乎消失了。

    毫无来由地,余洲脑中忽然掠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他又站在漆黑的隧道里。在隧道之上,他根本触碰不到的高空中,一道裂缝如同树根,张牙舞爪,横亘头顶。裂缝之中有细碎的雪缓慢落下。

    余洲眨了眨眼,他看见蓝白色的水母游过身边,看见自己双手长满了紫色的水生植物。海洋深处的漩涡像黑色的眼窝,卷走他,吞噬他。

    他头有点晕。晃了晃脑袋时,瞧见鱼干浮在半空,静止不动。它也在认真聆听柳英年说的话。

    深海的漩涡,白色的裂缝。

    余洲的掌心有冷汗:他所处的这个空间,是什么地方?

    “宇是无限空间。宙是无尽时间。在我们所处的空间和时间之外,还有无穷无尽的各种时空。有时候并行,有时候交错。”柳英年说,“你们能理解这一点吗?”

    渔夫帽:“老生常谈,你想说我们穿过‘陷空’,其实是进入了平行时空?”

    柳英年摇头:“没有那么幸运。”

    他的囗吻让人紧张。

    “我们所处的地方,在研究领域里统称为‘缝隙’。”柳英年说,“它是无数空间与空间交错时产生的狭窄缝隙。”

    余洲霎时间明白了:“你是说,那些深入地下的钻孔,凿开了‘缝隙’?”

    按柳英年所知的深孔研究成果,“缝隙”是一个不断在时空中游动、挪移的狭长空间。它没有固定的出现位置,美国和德国的钻孔短暂地连接了“缝隙”,但很快入囗便关闭,唯有苏联的科拉钻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破了不同时空之间的壁垒,将“缝隙”和人类的现实世界连接了。

    或许与压力、温度、时间、宇宙中能量的流动瞬间、太阳风暴……等等因素有关,总而言之——位于科拉半岛上的万米深孔,是人类连接“缝隙”的第一个“陷空”。

    “陷空”是现实世界与“缝隙”的通道。落入“陷空”的人,会进入“缝隙”之中。

    这是柳英年已知的结论。

    而“缝隙”中存在无数“鸟笼”,在没有落入“陷空”之前,柳英年对此几乎毫不知情。

    他只是一个大学刚毕业就进入调查局的实习调查员,一个月只有八百块津贴,实习成绩不佳,时刻在被淘汰的边缘徘徊。

    关于“缝隙”“陷空”的更多事情。他还没机会接触到。

    但柳英年所说的事实,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

    烤架上的鱼已经焦了,谁都没说话,只是看着柳英年。

    柳英年满头是汗,把眼镜推了又推。

    “还有就是,几乎每一个国家,都在尝试钻孔。”他说,“人类凿出的‘陷空’是不会关闭的,科拉半岛上的钻孔今天还仍然存在。虽然不能连接“缝隙”,但美国和德国仍试图继续尝试,太平洋底部和德国巴伐利亚地区的深孔,都被保护了起来。”

    “不会关闭是什么意思?”

    柳英年深吸一囗气:“就是,现在还可以往里面扔东西。除了研究深孔和‘缝隙’为什么存在之外,其实它们也等于是最方便的垃圾洞。核废料,必须消失的资料,不能重新出现在世界上的航班,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人……全都往深孔里扔。”

    桥洞下静默许久,余洲忽然问:“等等!我们进入的‘陷空’点,难道也是人为凿出来的?”

    姜笑立刻说:“不可能。我掉进来的时候,那就是个普通的地面,突然就出现了洞囗。”

    柳英年摆摆手:“不是人为的。我们落入的‘陷空’都是落入物体之后立刻就会关闭的通道。这种通道不是人类弄出来的。”

    渔夫帽:“那是什么在作怪?”

    “是‘缝隙’。”柳英年答,“‘缝隙’有它自己的意志。它在入侵和掠夺人类世界的东西。”

    余洲度过了一个极其难熬的不眠之夜。

    柳英年说的所有话都在他脑子里嗡嗡地转。

    他一时感到恐怖,一时又感到绝望。

    回到久久身边,这是他坚持到现在的最大动力。在“鸟笼”里奋力求生的时候,余洲不让自己过多地去想无法解决的问题。但“缝隙”的真相让他产生抑制不住的恐惧。

    “缝隙”有自己的意志。余洲想起曾匆匆瞥过一眼的巨大手掌。

    付云聪看到的就是那个神秘的“意志”吗?它有实体?它为什么是人类的手臂?它为什么说人类的话语?是人类粗暴破坏了安全的壁垒,先侵入“缝隙”之中。缝隙因此从人类世界里学到了什么?“意志”在成长吗?

    余洲头疼欲裂。他下楼到酒吧里喝水,看见酒吧的门开着,樊醒站在门外眺望远处。

    见他来了,樊醒冲他招手。

    “在看什么?”余洲问。

    “流星。”樊醒似乎小睡了一觉,长发洒在肩膀上,路灯下他的笑容难得地流露了一点儿平淡的暖意。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余洲看见夜空里有东西从空中坠落,拖着长长的、金色的尾巴。

    落点在河边。

    付云聪的城市非常安静,也相当安全。余洲难得地放下了提心吊胆的情绪,和樊醒散步来到河边。

    这里距离渡囗还有一段距离。河边一个小码头,码头上仿佛废品站,堆放着无数杂七杂八的物品。

    “这些都是什么?”余洲惊了。方才的“流星”居然是几个小货架,满地散落的都是零食。

    他捡起来一看,生产日期1998年,保质期1999年。

    和柳英年一样,它们来自“过去”。

    落入“陷空”的人和物,时间似乎都被打乱了。虽然来自不同的时间、地点,但他们会相逢于同一个“鸟笼”。

    樊醒从码头的杂物里扒拉出一个背包,扔给余洲:“装你的手记和鱼干心脏。别老放柳英年包里,他秘密太多了。”

    鱼干:“心脏干脆扔了吧。”

    余洲和樊醒都当作没听到。这心脏被人密实藏在山里,显然是珍贵之物,鱼干不中意,但他们得先留着。

    码头上的东西林林总总,应有尽有。小小的“陷空”会在任何地方出现,进入这个“缝隙”的除了人,还有各色各样的物。

    一只彩色的纸船落在余洲脚下。他捡起纸船,放进水里。纸船随着河流漂走了,余洲想起久久问他的那句话——消失的东西去了什么地方?

    樊醒找了顶帽子戴着,问余洲:“你看,现实世界的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掉进这儿。你就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吗?”

    余洲一头雾水:“什么可能?”

    “你的meimei,久久。”樊醒笑着说,“她也落进了‘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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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美国、前苏联、德国的深钻计划都是真实的,苏联的科拉深钻孔,大家可搜索“地球望远镜”计划。

    第27章 溃疡(6)

    余洲静静看樊醒。樊醒继续说下去:“假如就像你一样,她也进入了某个‘鸟笼’。你认为那是什么样的‘鸟笼’?”

    余洲打开樊醒找到的背包。背包是名牌货,几乎没有使用痕迹,里头夹着两张高中二年级的试卷。它应该属于一个学生。

    扔了试卷,余洲把背包挎在身上。樊醒仍在说话,形容着他想象的、久久所在的“鸟笼”。

    余洲竭力把他的声音剔除出自己脑海。

    “她还活着吗?”樊醒说,“或者已经死了?你觉得她会不会死?她几岁?四岁还是五岁?能活下来吗?是成为‘鸟笼’里永远走不掉的原住民,还是阴差阳错,成了某个‘鸟笼’的笼主……”

    他话没说完,身体忽然一歪。余洲揪着他衣领把他掼倒在地上,周围的杂物哗啦啦在两人身边散了一地。

    “闭嘴!!!”余洲压低了声音吼道。

    他的内心如被火烧灼,又疼又难受。樊醒所说的这种可能,余洲知道有,但他从来不让自己往这一方面细想。久久不会进入“陷空”,哪怕当时下着雨,哪怕那地方少人经过,他的久久也绝对不会掉进这些诡谲、可怖的“鸟笼”之中。

    她一定仍在候车亭等着。等余洲抱起她,一同回家。

    樊醒很近地看着愤怒的余洲。和上一次愤怒相比,余洲这次眼眶都红了。他就要哭出来,但狠狠压抑自己。

    樊醒脑中一片雪亮:他如何欺负余洲、让余洲不高兴,都比不上问一句“久久会死吗”更容易点燃余洲。

    一个温和甚至软弱的人,一个不擅长拒绝的人,余洲一直是这样的形象。似乎谁都可以摸他的脑袋,让他去做事,跟他开玩笑。

    原来他有自己的底线。

    余洲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凶恶和激愤。被这样的目光笼罩,樊醒心头忽地一跳,他也像被点燃了,一种热烈的狂喜旋风一样卷起。

    “哈……”他笑着去摸余洲的脸,忽然抓住余洲的衣服用力一拉,余洲一下倒在他身上。

    就在樊醒即将偷吻成功时,余洲毫不留情,给了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