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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离他们不过二十多米了。死亡带来的恐惧膨胀到了极限,心底的细弦命悬一线,火车呼啸的风刮起她的长发,距离咫尺。十米,两米,一米,零点五米……车灯刺目,照在她惊惶冷白的脸上。 弦“啪嗒”一声,崩断了。 她终于朝他妥协,站起来,捧住他的脸,吻住他。 ……有那么一瞬,铁轨声静止下来。 他以为天地安静了,可是不是。 下一秒,她的腰肢被人揽住,天旋地转,陈利亚抱着她,两人一齐倒在芦苇上。火车轰隆从他们身后掠过。疼痛铺天盖地而来,涌进他的眼睛。 冷白的脸,冷白的光。 她今天本不预计和他回家,因此没戴美瞳。于是他看着那车灯从她脸上流转而过。雪白皮肤,红色嘴唇。他疼痛中忽然复明,和梦里一样,看见她肌肤堆叠黑色裙摆之上,乌木长发落进蝴蝶骨,连春光乍泄都觉无辜怜悯。 时针又倒转回去。 好像许多许多年之前,他也曾这样,接住过她、对上她的双眼。而那双浅茶灰色带一丝暮霭蓝的瞳仁,也是这样惊惶地看着他,与他相遇如诗人笔下断句残章。 可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她? 他以前,到底有没有见过她? 海水与岩石的香气从她唇间涌来。一抹天边流逝的薄红。他衔住她,一点点厮磨,许久,才慢慢结束这个吻。 然后他抬起头来,就着月色,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望进她带泪的双眼,轻声说: “第三次,李可可。”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和前面很多章本身就是呼应的,不是重复,是为了呼应。 还有加班途中我真的尽力了 要是没写明白……那就再说 爸爸真的要去睡觉觉了 第82章 头顶是层云叠嶂的夜空,背后是芦苇在风里晃动。生死一线的濒死感还在血液里流动,李维多躺在那里,甚至没意识到陈利亚在吻她。 天上星星坠落下来。 绿色火车隆隆而过。陈利亚离开她的唇,鼻尖轻轻蹭着她的鼻尖。 怀里的人没说话,车皮的铁锈味在草丛里弥漫。陈利亚摸了摸她的脖颈,才发现她脸上不正常的冰冷,不是因为泪水,她全身都冷得可怕。 看来这次是真的把她吓到了。 可她吓到的样子为什么会可爱成这样?脸颊上蹭着一点遗留的血迹,像条路边脏兮兮的流浪猫。长长的睫毛一颤,残余眼泪就从眼角滑下来。 陈利亚盯着那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进泥土。再抬起眼时,眸色深得像要把她吞下。 心又变成云,在枯草里鹤唳。 他脱下外套包住她,然后再次低头吻下去。 好一会儿,他把她从草垛上抱起来,用额头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额头,把她连人带衣服地包在一起,朝他们的车走。 “我手麻掉了。” 李维多在他怀里睁开眼睛,终于说了今天晚上第一句话,却和他想听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开不了车。” “不要紧。” 惊吓过度,血管收缩,偶尔是会这样。陈利亚打开后座车门,没像正常步骤那样把她放下,而是像抱小孩那样,单手抵着她额头,直接抱着她坐进去。 李维多这才看见驾驶座上已经坐了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子。大概又是陈利亚“前雇佣兵集体下岗再就业之史上战斗力最高家政服务团队”中的一员。 女子看他们上了车,默不作声地点了火。 原来他连这个都算到了。 他知道这里有铁轨,他提前算好火车来的时间,他连她会被吓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开车都预料好,连司机都是提前叫。 原来她从来没有脱离过这五指山,原来什么都在他的掌控里。 陈利亚从后面拿了一条毯子裹紧她。她左手肘疼到钻心,陈利亚抱着她滚下来时火车已经擦到她。那样的命悬一线,就像她很久之前经历过的那样。旧梦与新历轮番轮而至,火焰挟裹覆盖了她。 皮肤烧焦的灼痛如此清晰,清晰到她此刻回想起,仍觉得窒息。 他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脊,看到她睫毛翕动,就低头道: “还在害怕吗?” 李维多在他怀里闭着眼,没说话,像睡着了。 新司机开车比她稳得多,很快他们在陈利亚的山间宅邸前停下。女司机下车,躬身给陈利亚打开车门,刚伸出手,想接过他怀里的李维多,就见自家平时连一罐可乐都嫌重的小主人,越过她自己朝前走去。 完全被无视的女司机:“……” 算了算了,爱情令人基因变异。 可这甜甜蜜蜜的假象并没有持续几秒,自家小少爷还没有抱着他的小可爱跨过庭廊,他怀里的女人就挣扎了一下,从小少爷怀里跳下来。少爷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毯子也落了一地。 “李可可。” 陈利亚望着她的背影,轻声说: “别这样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看不见。” 可那女人的影子,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门廊后面。 女司机立刻赶到小少爷身边,伸出自己的手臂,耿直地安慰道: “没关系,少爷,您看不见,就扶着我走吧。” “……” 陈利亚眸子淡漠地扫过自家下属。女司机一个激灵,一秒收起手臂立正站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