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玄幻小说 - 维多与利亚的秘密在线阅读 - 第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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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以微笑,把水果放在厨房小台子上。房间不大,一张长桌上摆着她父亲的遗像,眉眼清隽,灰白底色上微微笑着,温和又安静。

    她没多看,转身在她母亲身边摆了一张小几,把西柚切成小块,盛在小碟子里递给她。

    小碟子也很漂亮,落着海水纹。她母亲喜欢日本的瓷器,时常托人去带。

    “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

    她母亲噗嗤一声笑了:“你真和你父亲一模一样,每次他回家,我问他,最近工作忙吗,他也就是两个字,’还好’,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眉眼很深,漂亮似九十年代香港影星,把长发撩到耳后后时,能看见微微上挑的眼尾,一湾清水的弧度。

    她自己勉强算好看,远不及她母亲。如果她将来老去,她的老也不令人惋惜。可她的母亲,每个见过的人都会说,“美人迟暮”。

    “还在那家投资公司?”

    “嗯。”

    “你不该做金融。”

    张秋挑了一块橙子,慢慢放进嘴里:

    “你继承了我一半脑子,又继承了你父亲一半情怀。你的思维是分裂的,心和身,不在一条路上,这种人,最容易一事无成。”

    “……”

    “而且你的老板,太年轻了。”

    她的母亲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温暖而安详:

    “我看了你们最近的几个动作,做的大多是现金流项目,不看估值,目光短浅却野心太大,打法又乱,明显自成两派。你的老板,选了太聪明的员工,已经开始撑不住。”

    她想起最近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的贾沈,还有明里帮许尽忱做私募、暗里却在借他的生意洗钱的刘梃清……

    有时她不得不承认,她母亲眼光的毒辣,她再学十年也未必学得上。

    “没想过跳槽?”

    她母亲每次看见她,都会问她“打不打算跳槽”,李维多已经习惯:

    “暂时不。”

    “最近缺钱吗?”

    “缺。”

    “缺多少?”

    “一个亿。”

    “你手里有多少?”

    “十万。”

    “那你一点都不缺钱,维多。”

    张秋美丽的眼睛看着她:

    “金钱的本质,就是虚构,把一个一千万的交易,虚构成一个亿的市场,那多出来的九千万,都是幻想。”

    浓稠的落日里,她母亲微微笑起来:

    “从10万到100万很难,从100万到1000万却很简单,而从1000万到一个亿,只需要让所有人做同一个梦而已。如果我的女儿,连这点都做不到,那维多,我就白教了你这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那个婚姻是两个蠢货追来追去,是王尔德的,前半句卖.yin是恩格斯的

    恩格斯真有趣:)

    第21章

    那她的确是白教了这么多年。

    股票就像几何,她心算是快,逻辑却差,就算纯数字分析技术面,也顶多就是贾沈的水平,要是让她分析信息……那还是让她死吧。

    李维多没有作声。

    “算了,知道你不爱听。”

    张秋抬起头,推了推她,带着成熟女人的孩子气。

    “快,去给我洗个苹果。”

    李维多起身拿了两只苹果,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她母亲隔着窗户看她,微微笑。

    “开点热水。”

    她说,眼角鱼尾纹那样温暖,就像一个真正的母亲:

    “要入冬了,拿冷水冲手多冷哪。”

    她于是伸手把热水旋钮转了一半,温暖水流冲刷过她的指尖,温度刚刚好。

    “再转一点。”

    她母亲坐在窗前,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细长眼眸看着她:

    “把苹果也泡一泡吧,泡热一点。”

    “……”

    她于是又转了一点旋钮,此时水已经非常guntang,灼烧得她皮肤都开始泛红,手腕上留着的墨水痕迹也几乎被冲刷干净——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哪怕刚刚发生。有个非常漂亮的男人,在她手腕上留下了一行非常漂亮的字,还想给她提供一份薪水非常漂亮的工作。

    她看着字迹慢慢消失,化成黑色水流,并不遗憾。

    白皙皮肤逐渐出现烫伤痕迹。她疼得微微发抖,手指却纹丝不动,放在热水下,似乎在等一道指令,等一个刑满释放的讯息。似乎她不说停,她就真的不会停。

    她真的没有停。

    高温血管收缩,不会出血。

    这是一种缓慢的、疼痛的腐蚀。她父亲的遗像在她身后,朝她微笑。那是他二十多岁时的年华,还年轻,以为未来未至,人生漫长。以及,刚刚爱上她的母亲。

    过了许久,她也计算不出是有多久,她的母亲终于笑了笑,一如她幼年温婉,慢慢说:

    “洗那么久做什么?差不多了。”

    她的手指因为疼痛难以弯曲,只能用手腕一点点蹭着关掉水龙头。缓了缓,又把苹果也切成小块,盛在碟子里。做完这一切,原本白皙的手背上已经满是水泡。

    她转过身,想把碟子递给她母亲,却看到她母亲正坐在窗户外面,温柔地看着她。

    她背后是父亲的遗像,可她现在觉得,她的母亲也是一副遗像。窗框把她的母亲框成了一副墓碑上的画,上半截身子在画像上,下半截身子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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