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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两个年轻人又哭又笑的,四只眼睛里满是缠绵情谊,过来人一眼就瞧得出。 洪文垮了一整天的脸上瞬间多了点光彩,像闻见rou骨头味儿的小狗一样猛抬头,“果然般配?我配得上?” 春兰捂嘴笑,不禁暗想当年的自己是否也曾这样憧憬…… “怎么配不上?”她斩钉截铁道,“依我说,您这样的人品,就是公主娘娘都配得。” 此言一出,洪家师徒俩都愣了。 还真让你说着了,可不就是公主娘娘么! 正出神呢,就听隔壁羊rou摊子上一阵孩童啼哭,“呜呜,我不要吃这个,难受!” 两人循声望去,见是一对夫妇带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姑娘来吃羊rou面,当爹的夹起一大块羊rou喂给孩子,可那小姑娘却蹬着两条腿儿哇哇大哭,拼命扭着身子躲。 正是饭点,哭声引来许多食客围观,当爹的脸上挂不住,就冲媳妇怪道:“都是你素日骄纵,上等肥羊rou都瞧不上了,日后还了得!” 当娘的将女儿搂在怀中擦泪,心疼不已,“她不是不爱吃羊rou,只是不愿意吃芫荽,你把那个去了也就是了,何必惹她。”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那男人越发来气,“哼,我常年在外奔波劳碌,难得家来一次,我这个当老子的倒要迁就起她来!” 女人张了张嘴,没言语,只是低声哄着女儿。 女孩儿年纪虽小,胆子却极大,闻言抽抽噎噎道:“是你老不回来,不知道我吃了芫荽难受,不许你说娘。” 当下就有食客笑道:“好个伶俐丫头,说得一套一套的。” 还有人劝和,“老兄,你总不在家,父女之间难免疏远,她还小呢,且先慢慢亲近了才是。” 那男人哪里听得进去,只觉丢了脸面,反倒起了性儿,要硬逼着女儿吃。 “什么难受,只是浑说,在没听说羊rou芫荽这等好东西不受用的。我看你就是惯得,想你爹我年轻时一穷二白……哎呦!” 眼见那筷子羊rou都快塞到小女孩儿嘴里了,洪文突然从后面跳过来抓住男人的手,“她都说吃了难受!” 男人一看,一个毛头小子竟也来管闲事,不由恼羞成怒道:“哪儿来的野小子狗拿耗子,走走走,赶紧走!” 洪文不理他,弯下腰去问那小姑娘,“你别怕,我是个大夫,你吃了芫荽难受么?” 满面泪痕的小姑娘见他生得好看,说话也和气,就含泪点了点头,小声道:“吃了身上痒痒,”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这里还会起小水泡泡。” 当娘的也点头,“确实,不过过阵子自己也就好了,只是难受。” 当爹的嗤之以鼻,“浑说,”又朝着洪文问道,“你才几岁,也敢说自己是大夫!” 一旁的春兰最见不得有人质疑洪文,当下挥舞着油乎乎的锅铲道:“放你娘的屁,别瞎了你的狗眼了,这位是太医署的太医!”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还吓了一跳呢。 周围顿时嗡的一声。 那男人一愣,还要说话,脑袋上却突然多了一只铁箍,令他动弹不得。 洪崖从后面抓着他的脑袋晃了晃,不耐道:“见识少就少说话,自己整年不着家,连亲闺女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不知道,还算当爹的呢。” 众人见他身长八尺容色威严,端的一条好汉,都噤若寒蝉。 那边洪文顺手给小姑娘把了脉,确认没有其他病症后点点头,“她这是发症。” “发症?”众人都十分不解,显然没怎么听说过。 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洪文索性借机讲解起来,“这病说常见也常见,说不常见也不常见,皆因得病之人未必放在心上,而事后去医馆查看也没有异常,十分古怪。” 见众人面上越加疑惑,他又道:“就好比这小姑娘吃了香菜便浑身发痒、起疹子,也常有人如此,只是引发症状的东西不同,也未必全都是吃的。譬如我曾见有人晒日头久了就浑身通红刺痛难忍,有的吃一口鸡蛋就恶心呕吐,更有甚者甚至不必吃,只要碰到看到甚至听到,就会肌肤红肿、刺痒、发疹,严重的打摆子、昏厥,乃至一口气上不来死掉也是有的,所以万万不能大意。” 听了这话,围观的百姓中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有的没见过的将信将疑,觉得太过玄乎;而有见过的却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这样,怪道我时常吃了饭身上就瘙痒不止,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婆娘常学着人家往菜上撒葱花!” “真的,我表弟就是这样,不敢吃鲜桃儿,馋死了也不敢吃,一吃就肿,最厉害那回一张嘴都肿得透亮啦!” 那男人见有这许多人附和,眼前的竟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太医,自己先就怯了三分,“难不成是真的?” 洪文皱眉,“人命关天,哄你好玩不成?” 那男人见他果然有些威视,喃喃着不敢抬头,“不敢不敢……” 洪文叹道:“我看你原也是好心,只这好心有时也能办坏事。你既然常年不在家,难得家来一趟就好生陪陪媳妇孩子,也改改这个脾气,整日价喊打喊杀的又算什么?别一家子亲眷闹得仇人也似。” 那男人臊着一张脸应下,十分惭愧,又对女儿和媳妇赔不是。 洪文看了颇感欣慰,联想起自己却又忍不住在心中暗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