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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登基之前,隆源帝就没少受挤兑,很想把这几个碍眼的老家伙弄下来。但一来理由不足,二来觉得反正那些厮都那么大年纪,自己熬也能熬死,然后他还真就熬死三个,如今只剩下镇国公和定国公两位。 若按着太/祖爷的意思,国公的爵位至少要“三代后始降”,但因为没留下明确的旨意,隆源帝就装着不知道,老国公一死,直接下旨封世子为侯爵,干脆利落地降了一级。 镇国公还算有点心眼,好算悬崖勒马醒悟过来,唏嘘一番后开始约束自家休养生息,先把孙子撵去边关,又将最出色的孙女送进宫,就是如今的淑贵妃。 隆源帝虽对几位国公有怨气,但也没迁怒,且因着他跟淑贵妃很有点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两人感情还不错。 但显然并非世上都是聪明人,那定国公府非但没收敛,反而越加妄为,子孙后代斗鸡走狗不务正业不说,家里但凡有什么小病小灾的就要叫太医。 对此隆源帝十分不满:太医署花的可是皇家的银子,一年多少钱啊!偏你们娇贵,竟拿着当自家供奉使唤,分明是没把朕放在眼里。 可巧今天定国公夫人又拿着鸡毛当令箭,区区咳疾也要叫太医,还言明“医术高明些的大夫”,隆源帝虽没当面表露出来,但转头就给他们穿了小鞋…… 这差事一个闹不好就是两头受气,何元桥摇头小声嘀咕道:“也不知今儿谁倒霉去。” 洪文抬头瞅了眼,乐了,用胳膊肘戳他腰眼,“老爷子好像在看你哎。” 何元桥:“……” 果然下一刻就听何青亭道:“元桥,你带人走一趟。” 何元桥:“……” 您可真是我亲爷爷! 洪文低头憋笑,结果刚笑完第一声就被何元桥拎着后脖领子拖着往外走,“好兄弟,共生死!” 洪文:“喵喵喵?!” 我招谁惹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何元桥:您可真是我亲爷爷! 第八章 大禄朝海运发达、商业繁盛,故而早就废除了前朝的宵禁制度,此时暮色四合,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条主干大道上反而越加热闹,路边一串串精巧彩灯串联成一条条蜿蜒巨龙,一路延伸到遥远的天边。 街边店铺的叫卖声,路人百姓的嬉笑声,戏园子里迸发的喝彩声,车马行人碾压着青石板路面的细微吱呀声……一切的一切都汇聚在一起,构成一道悦耳的洪流,滚滚奔向远方。 洪文早年随师父在外行医时,多往穷苦贫瘠之地去,何曾见过这般繁华夜景?便挑着车帘看了一路,眼底倒映着灼灼光华,丝毫不觉得厌倦。 这是人间的烟火气。 约莫走了三刻钟,周围才渐渐安静下来,洪文抬头一瞧,就见前头那条街上赫然挂着一块匾,上书“定国街”三个大字。 他几乎立刻就抽了口凉气,“这么嚣张?!” 竟然公然霸占一整条街,这可是都城! 何元桥闻言扬了扬眉头,“就是这么嚣张。” 几位国公家大业大,早年基本上都是各自占据一条街的,可惜后来死了三个,爵位也降了,原先的国公府就逾制,少不得要分家、搬迁,街道自然也一夜消失。 镇国公人老成精,悄默声打发人拆了匾额,所以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么一条街了。 ******* 天差不多已经黑了,屋里早就点了粗大的牛油蜡,外头的灯笼罩子都是琉璃明瓦打磨成薄薄一片,一个气泡都没有,火光透出来既柔和又亮堂。 只这么一盏灯便已是难得的好东西,更别提几座老檀木博古架上摆放着的诸多玉器古玩,还有那波斯来的水晶、西洋来的金座钟。 洪文是头回来,刚进门就觉一股香风扑面,也不知焚的什么香,清雅悠远很是好闻。 地上根本瞧不见砖石,都铺着一色颇具异域风情的薄毛毯,踩上去棉花也似,走路时没有半点声响。 他见识有限,只看那眼花缭乱的纹样也猜不出来历,就觉得照这触感和精细程度,恐怕跟之前在文妃的宁寿宫看到过的也差不离了。 定国公府人口繁茂,正厅和两边花厅或坐或站挤满了人,皆面露关切之色,想来是二代三代们。 上首罗汉榻上斜坐着一对老夫妇,约莫六七十岁年纪,男的下巴上一丛茂盛的胡须都钢针似的向外炸开来,配着一双斜飞的浓眉,瞧着很有几分凶悍,这便是定国公薛勇。 见何元桥和洪文进来,薛勇并不忙着叫人看座,反而先盯着洪文冷笑道:“如今太医署是无人可用了么,送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来,能成什么事儿!” 硕亲王病情危重,太医署院使苏太医不得空也就罢了,可方才得知来的既非马麟,又非何青亭,他深觉太医署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已然不快,如今见洪文甚至满脸稚气,一腔邪火喷涌而出。 此言一出,连素来好脾气的何元桥都冷了脸。 他才要说话,却被洪文一把按住。 洪文打小就跟着师父四处行走,见多了三教九流歪门邪道,心性之坚定远超常人,面对薛勇的威势丝毫不怯,不答反问:“敢问定国公当年上战场时年岁几何?” 薛勇双眼微眯,“好小子,你也敢……” 他是杀猪匠出身,因恶了当地乡绅,十四五岁就在外厮杀,显然比对方更年幼,若嫌弃对方,岂非连自己的过往也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