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页
真到了地方,催促着他一路上马不停蹄的急躁反倒散了个干净。 张泽牵着马,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京都不愧是本朝的心腹重地,其繁华的程度远不是迄今为止他见过的所有其他城市能比的。 脚下是贯通整座都城的交通要道,拿青石板铺了,平平整整,十分宽敞,自中央一分为二,行人走两边,车马行中央,井井有条,虽热闹,却半分不见混乱。再细细一看,路上人来人往间多的是绫罗绸缎的富贵人家。 街边小摊亦是生意红火,老板迎来送往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张泽还看到些衣着打扮明显不同寻常人家的异域人cao着带口音的官话沿街叫卖。 吵吵闹闹的市井画卷中,蓬勃的朝气扑面而来。 凌州小镇的荒凉死寂,荒郊野外的尸横遍地仿佛是远在天边的事,没有对这里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张泽不由低叹一声:“真热闹啊。” 百姓歌舞升平,这才是盛世该有的样子。 天乙落后半步,小心护着张泽不被往来的行人冲撞,闻言说道:“属下听说,本朝建立之初,百废待兴,京都只有十几万人口,民生凋敝,经过三代皇帝励精图治,才有眼下的光景。” 张泽心中忽地一动,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天乙:“你是怕我一时冲动,拿剑把人给砍了?” “属下僭越。”天乙低头避开主人的视线,躬身请罪。 我只是不希望您后悔和自责,就像曾经发生过的那样。 张泽将天乙拉起来:“你不用这样……” 许久不曾见天乙如此卑微就差当街跪下去的姿态,一股强烈的不适袭上他的心头——他从来都没有将天乙当作下人或是奴隶,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他也没有生天乙的气。 若是只有他一个,他或许还会怒而挥剑,可有天乙在,他总得顾及着些。 张泽收回手:“你放心,我只是去把事情问清楚。” 他扫一眼大街,人群熙攘,没人在意他们在干什么。 这让张泽松了口气:“走吧,先去找个住的地方安顿下来。” 去见谷清风之前,他得好好养精蓄锐,再盘算一下到时候该怎么说,怎么问。 在张泽的设想里,作为受害者的他该步步紧逼,层层盘问,让谷清风不得不说出全部真相,但比较一下双方的智计手段,他觉得还是别玩儿什么三十六计,直接开门见山的好。 第二天,在三山布庄后院的会客室里,张泽再一次见到了谷清风。 不过短短半个月,却已是物是人非。 谷清风依旧是两人初见时的样子,颜如宋玉,貌比潘安,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端得是儒雅风流。 见了张泽和天乙,他面上带出一丝真切地笑,起身迎上前去:“张兄,好久不见。” 一时间,张泽有些分不清,谷清风这幅热切亲近的神态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他在距离谷清风几步之外停下,拱手低头,躬身道:“草民张泽,参见陛下。” 谷清风迎了个空,放下手,收起那一点笑意,白玉般的脸空白了一瞬,转眼又挂上几分无奈:“你都知道了。” “草民先前不知陛下身份,多有冒犯。”张泽已有心理准备,此时见谷清风毫不避讳的认了,也只是想着“果然如此”,心中平静得泛不起一丝波澜。 “张兄非要这么生分吗?”谷清风苦笑一声,“不管是不是皇帝,我还是我。” 到底不是本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对皇帝或许有敬畏,但谈不上多害怕。 听到这话,张泽猛地直起身,定定地盯着脸上写满了失落的男人,忽地问:“你真的叫谷清风吗?” 谷清风坦然地回望张泽的眼睛,认真解释道:“‘谷清风’确实是我的本名,只是知道的人不多,出门在外,就被我直接拿来用了。” 张泽点点头,姑且信了:“醉花阴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静默地立在墙角处的青影眨眼间闪身挡在谷清风身前,手握长剑,蓄势待发。 “青影。”谷清风平平唤一声。 有青影挡着,张泽看不到谷清风的表情。 黑衣的影卫浑身轻颤一下,无声地收敛起全身气势,垂下头,后退半步,守在自己主人身边。 谷清风哑然失笑:“张兄觉得,是我干的?” 张泽看着他不说话。 自从才到谷清风的身份,赶路的时候,他把遇到谷清风后的事翻过来覆过去想了很多遍。 其他姑且不说,江上的那场袭击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幽冥,而是谷清风自导自演也说不定,为的就是把鸿影送出去,给他造一个“剑仙传人”的势。 武道会上,谷清风看出他不愿卷入江湖风波,适逢幽冥再入人世,于是先下毒,后甩锅,让幽冥背这个黑锅,自己再借着解药施恩于他,让他自觉主动去找幽冥的麻烦,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把利刃而不自知。 谷清风摇摇头:“我或许有私心,但毒不是我下的。” 张泽险些咬碎一口后槽牙,都到了这个时候,谷清风还想要狡辩什么! 却见谷清风从袖中掏出一物抛给他。 张泽接过一看,是一包草药,一股极淡的草木清香自其中传出,这股味道,他熟悉的很,和傅夜明给他的香包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