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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这样容不下他?” “一个半妖孩子,日后不好掌控不说,还命定着一族之长的女儿,受制于人,他们必然不愿留他。姬家祖堂自负,小看了命定,觉得只要姬尘影死了,困局自然而然就会迎刃而解。” “那你回去后就没有想过再去看看他吗?” “回去我便被灵女拿捏着擅离职守之罪,罚禁闭思过,而有妖力在那孩子身上,我即便不在他身边也知道他性命无碍。” 性命无碍也只是性命无碍,活着和活得好却不是一回事,我深有体会。 “这倒奇了,他们煞费苦心,竟没有下杀手?” “他们倒是想,当下伤姬尘影,姬家那个女娃便活不成,想必因此,算得上他们输了一棋子。” “杀不了,他们就把他扔在了万棺墓里?” “万棺墓那时还不成阵,充其量是个破败的坟场,瘴气袭人,姬家不信邪,找我族人问询解命定之法,可惜妖族之力千变万化,未知定法便不可轻而易举解掉,否则后果不可知。” “姬家看重那女娃,一时杀不死他,又解不了命定,便将他丢在万棺墓受瘴气侵袭,放出见鬼的传闻让人们不敢靠近,又派人暗中把守,死是死不了的,就是过得如何,不必我说。” 我想起还没遇见爹娘之前,在云州城荒山上流浪的日子,可即便如此,稚子时我也是由一些乞丐轮流养过一段时日的,姬尘影尚在襁褓中便独自被丢在死人棺材堆里,靠妖力存活,不怪他那般多疑多思。 半妖之能强悍无比,若我被两族如此对待,长大后肯定会报复,反正是做不到姬尘影那样,还能对着祖堂上那些老东西行礼,客客气气说话。 都给爷死! 他虽然多疑城府深,可是对人下手极有分寸,到底是后来在姬家长大,对人还是亲近的。 ☆、小尘影 “哥哥真是个好脾气的。”我去翻他落下的那些酒坛,“还有酒吗?” “怎么?听他落难你不痛快?” 我一愣:“外头冷,我寻思喝点酒暖暖。” 他嘁了一声,手上捏了个决,我顿感周身温暖起来,只好悻悻放下酒坛子。 “您继续说,酒不够了要不我替您去取?” “不喝了。都说消愁酒消愁酒,越喝越愁。” “您有什么愁的,哥哥就是那性子,可不是故意刁难您的,其实心里还是敬您的,更何况他若是知道那些事,大约不会怪——” 白芨眉头一皱:“你想说他怪我?他凭什么怪我?” “随口一说,懂意思就成。” “你懂什么,妖族亲族之间往往只顾彼此性命无虞,幼时聚堆,长成后几乎都是独居,即便是在青丘也都是小孩子居多。我常年待在灵岳,已经和jiejie几十年没见过面,连她生子被骗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她都没把我当做亲近的人,我又何必上赶着巴结她儿子。” “那您愁什么?” “……他是我交出去的,襁褓时倚仗过我的妖力生存,如今长得这般,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我有些好奇:“不知宫主想要他长成什么样?” “自然是情义淡薄。” “怎么个淡薄法?难道不认您这个舅舅才好?” “他不认,我倒觉得是好事。情义淡薄者,不必受离别之苦。他既认了,便是他还念着我当年拉他出万棺墓的情。说来此事,倒是该怪云家那个小子。” 我心里一咯噔:“哪个?” “底下那墓你又不是没见着。” “那是……” “那是你师兄的墓。当年我前脚走,后脚他们就将他丢进了这下头,妖族幼年长成十分不易,他心智未开,独自一人,靠着我与jiejie残存的妖力过活,便是在那时遇到那姓云的小子。” 我是真的记不得这件事,对我来说就像是听别人的事,有没有可能是认错了人呢?或者是有人打着我的名号行事? 只是……会有谁?我一个孤儿,除了云家那些人,我哪还有什么认识的人。 白芨顿了顿,忽觉厌烦一般,手指在眉间轻点,一团白色的小球被他从额前拉扯出来,丢在我二人面前:“这是我的记忆,你自个儿看吧。” “还有一事,云家被灭门时,他曾赶着去过。” “这个我知道。”说起来还得多谢姬卿寒告知。 “哦?那他之后上了一趟玄机山见你师尊,你也知道了?” 说罢他就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我回头去看他的记忆,这东西神奇,寻常修仙门派里少见,便是我师尊青竹也少见他用这个的,不免凑近去看,那白团隐隐发着亮,闪了两下显现出了景象。 像是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路上,听得见呼吸声,隐约有摇晃感,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走了一段路,面前渐渐有了些颜色,似乎是走路的人行至此,里面有人为他打开了门。 “宫主。” “宫主。” 两排姑娘站得整齐,微微行礼。 “人呢?” 是白芨的声音,原来此刻我看的正是白芨所看的。 “回禀宫主,在里面,小公子不让我们服侍更衣。” “上药了吗?” “也不允。” 白芨脚步顿了顿,从侍女手里拿过伤药和衣物,随即加快步伐朝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