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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丹琴花费十年训练出来的端方大气,在曲冰面前忽然间荡然无存。她像新嫁的小媳妇般,低头任由自己被拉着走。 能,好吗?她恍然觉得一切有些不真实,就像这烂脸的恶疾第一天找上她时那般。假如这是一场噩梦,可不可以快些醒来。 “系统,原身手边有现成的麻药可以用么?” [有,滞元丹,芥子袋内可觅。效果比麻药好,副作用比麻药小。味苦,微涩,有异香,居家旅行,必备良药。] “好。”曲冰赶紧打开芥子袋,从一鹅黄色窄腰丰肚瓷瓶中倒出一枚药丸,并取出把精巧银亮的匕首。不知道为什么,她常有种系统随时会rap起来的感觉。 “接下来我会帮你刮掉脸上的腐rou,然后抹上一些促进肌肤愈合的药。怕疼的话就服下这颗药,怕么?” “不怕!”对此刻的纪丹琴而言,忍受身体上的痛苦,已经是最轻的代价。她拈起药丸,慷慨送入口中,眼神终于从颓败稍稍恢复些神采。 “师尊,要不要徒儿代劳?” 纪丹琴没想到连沉想替她刮掉腐rou,形状漂亮的杏眼以求助的眼神定在曲冰身上。 曲冰见她这副呆呆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嘴角不免微微上扬,长长的眸子里是冰面下汩汩流动的温暖洋流。 论真实年龄,连沉比原身年长太多,偏偏连沉得叫原身一声师尊。她不过十八岁,较之原身可以算得上是小姑娘,然而按照目前的心理年龄,她该又是比返童后的连沉大上一些?这关系实在有些混乱。 这些时日在外,她没来得及好好指点连沉修习。如今连沉想学点医理,她理应支持。师尊,不就是从做人到做事,都起指引和表率作用的存在么? 她兀自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那无意识的微微一笑落入连沉和纪丹琴眼中,却是另一番惊天动地。 “丹琴,我徒儿也想练手,如果他来的话,我会在旁边指导,保证不伤到你,如何?” 纪丹琴一万个不愿意让连沉帮她,可曲冰已经这样说,她怎好说“不”?只能讷讷点头。 曲冰又面向连沉,“沉儿也想试试手?要不今日我先示范,明天你来?” 连沉虽然不满意纪丹琴“以退为进”,但曲冰的决定还是会听。他点点头,两步来到她身旁,眼神放在她攥着匕首的皓腕上。 银亮匕首连柄带刀堪堪只有小臂长,连沉随意一扫,眉峰微挑。剜心匕?竟是上品灵器,师尊存货倒挺富裕。 腐rou散发出的味道让人十分难耐,曲冰凑得足够近,纪丹琴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出来的气息。以往,只有她嫌弃花客口臭黏腻,如今,她恨自己是这么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下意识想躲开曲冰盯着伤口的眼神,脸刚偏了偏,就听到曲冰轻轻的一声,“别动。” 曲冰是在系统半透明示意图的指引下完成剔除腐rou的,这样可以创面最小化。血红的、脓白的烂rou一一被匕首挑净后,剩下鲜血淋漓的伤口。 连沉一直站在曲冰身旁,静静看着她动作小心地,一点点将腐rou刮下,仿佛用心对待雕塑作品。魔域个别地区常年弥漫腐rou气息,他知道那是个什么味儿,所以更对曲冰的专注……动心。 “好了,疼不疼?” 纪丹琴觉得自己全程脑子都是空的,哪里想得起来疼或者不疼?或许就算疼,也留意不到。 “稍等,再用些药。”曲冰掏出碧莹霜,在指尖揉搓开,然后一点点抹在对方伤口上。 纪丹琴心中小鹿乱撞,心跳快得仿佛快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许是心跳快得是个外人都听得见,纪丹琴觉得连沉抬眸冷冷扫了她一眼,警告意味明显。 纪丹琴像是偷东西被抓到孩子,脸热得厉害。好在她脸上伤口泥泞不堪,又隔着一层药膏,才看不出来。 “再有几日,新rou长出来,就不需要刮腐rou了。天色不早,你先休息,我和沉儿就在隔壁。” “曲冰姑娘,我……我一定报答您的相助之恩!” 曲冰微微歪了歪头,“你赶快好起来,就是在报恩。”好起来,功德值到账,她也能早一点回家,早一些做回自己普通的学生。 白色身影消失在房门后,纪丹琴大松一口气。她摩挲着手中的瓷瓶,那里面有曲冰嘱咐她每日服用一颗的药。 半月,半月后她若真的能好起来。曲冰姑娘有没有可能多看她几眼? 原以为第二日的“同行”和花客会减少,没想到等在附近江山船和岸边的人更多。 坊间四处在传,通泠河来了个仙女一般的姑娘,丝毫没有风尘气息,偏偏要做花魁。 为了一睹芳容,甚至有人凑钱让画师把仙女给“画回来”。 曲冰这次踏着满河星碎的月光,轻轻巧巧落在船头。 之前想好了看到仙女要如何夸对方容颜绝美的花客们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切油嘴滑舌在对方面前只会显得愚蠢。 “有吗?” [未发现,不过船底下有只水鬼,一会儿要是有人为了追你掉下水去,很可能上不来。] 是嘛……看来鬼也喜欢凑热闹。 “今日,可不许再有人落水。”她语气既轻且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偏偏有那容易多想的,“听”出娇嗔的意味。更有那昨日落过水的痴人,心想“仙女关心我!她关心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