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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吴绶等人却不同,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已经成型的政体,自然觉得自己与之格格不入。况且……” 周恪说到这里,眉目间浮起一层调侃之意,“我们沈先生的规矩那么大,又不准许以权压人,他们自然不习惯”。 沈游没好气的白了周恪一眼,抬手将茶杯塞还给他,自顾自的穿起衣物来了。 周恪也不恼,他敛眉肃目,端端正正拱手一礼,朗声问道,“平章先生,敢问是否需要小生为您更衣?” 沈游瞥了周恪一眼,心说这人大早上的吃错药了吧,怎么心情这么好。但有人愿意帮她穿外衣,沈游当然愿意。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周恪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他抬手帮沈游系带子,平整衣物,再配上绶印……然后轻轻的在沈游额头印下了一个吻。 沈游一愣,额头上尚且还有温热的触感,她微薄的少女心难得的感动了一下。 若是此后余生,朝起晚寝,皆有周恪相伴,倒也还算不错。 然而两人的好心情在这场作战会议上迅速被打破了。 沈游起家的时候由于人手太少,经常需要一人多用,以至于军队与非军队之间产生了模糊的交界线。 例如,在早期,史量跟着沈游出征,他既隶属于安全科,又同时是军队将领。此外,匠科下辖的军械司负责人也同时持有武官与文官的身份。 所以试图区分出文臣与武将,好让他们分坐两侧,这种坐席方式能把军队后勤给折腾死。 最后干脆不规定座次,仅仅按照级别和部门分类。两侧坐着各部门目前的负责人,他们的身后再设座椅安置其下属。 于是吴继纲坐在了吴绶背后。 吴绶动了动屁股,恨不得打折吴继纲的腿。可他的意念还没强到这种地步,吴继纲面色不变,百折不挠的用自己的腿蹬吴绶的椅子腿。 吴绶冷笑一声,就是不说话。 憋不死你个龟孙子! 吴继纲脾气原本就冲,气愤之下猛地一蹬吴绶的椅子腿。 “咚!” 全场目光直冲吴绶和吴继纲而去。 正在说话的沈游顿时停住了,她饶有兴趣的看向吴家两兄弟。 “怎么了?” “先生”,吴绶咬牙切齿,又说不出话来。吴继纲都二十几了,他总不能说“舍弟年幼,一时顽劣,望诸位海涵”吧。 吴绶尴尬的站在原地,只觉全场同僚的目光如同针扎一样直挺挺的往他身上戳。 “先生,是我之过”,吴继纲直接站了起来揽过错处,“我一时情急之下踹了吴将军椅子一脚”。 一时情急? 周恪玩味的笑笑,“不知吴副将有什么好急的?” 吴继纲沉默了一会儿,到底开口道:“我等欲请战叁明府!” 陈章冷笑,“方才商议这项议题的时候吴副将为何不说?” 居然还不停的鼓动吴绶来说?陈章常年供职于情搜科,对于这种类似的结党最为敏感。况且吴继纲与吴绶是同族兄弟,天然具有结党性,偏偏又是地位尴尬的降将。 吴继纲环视四周,几乎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摆明了在看好戏。 吴继纲暴脾气一上来,横冲直撞一句话,就把陈章撅回去了。 “不敢说!” 陈章脸色一变,讽刺道:“谁堵了吴副将的口?” 眼看着场上火花四溅,沈游只觉头痛欲裂。她知道吴继纲为何不说。 不是不敢说,而是怕自己一个副将,说话分量不够,所以要拉上吴绶。再加上是降将,生怕被原皂衣军将领排挤、看不起,而吴绶同为降将,更是他天然的同盟。 结果吴绶不肯出这个头,以至于闹出今日这件事来。 “没人堵我的嘴!” 吴继纲的脸色格外的难看。 他来了这地方才知道皂衣军规矩多,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他从前好歹也算是个牌面上的人物,如今倒好,人人都能踩在他头上拉屎! 与其说他是被陈章激怒,倒不如说他这段时间里积压的各种不适应、不舒服都在今天爆炸了。 “诸位诸位,吴副将在外头吹了点冷风,染了些许风寒”,言下之意就是他脑子不清楚,别跟他计较。 降将一共三名,除却吴家两兄弟外,还有原泰宁守军赵达。 赵达嘴上认真的打圆场,腿上狂踢吴继纲的官靴,示意对方赶紧就坡下驴啊! 脑子告诉吴继纲,既然赵达给了台阶,他就得赶紧下。可五脏六腑烧起来的火气直顶顶的往头上冲,吴继纲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既然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诸位!” 周恪一挑眉,吴继纲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我吴继纲虽说算不上什么人物,可既然降了,那也重信守诺”,吴继纲拍拍胸脯,斩钉截铁道,“我初来乍到,就想博一个立功的机会。不知主君给还是不给?” 这话倒是实在。陈章虽说还是那副阴阳怪气脸,但他也不得不赞一句,吴继纲作为一个降将,对于形势的认知是正确的。 武将要在新的主君面前表现,在新的阵营立足,再也不会有比打一场胜仗更好的法子了。 而其中,相较于别的战场,吴继纲对于叁明府的情况最为熟悉。此外,反手捅老上峰一刀更能让新主君安心。与此同时,新主君也需要让降将们安心,所以得重用这些降将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