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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樱 第18节

    待人彻底走远后,她刚想从小舟站起来,身边的陆云渡却推了一把小舟,连人带船悠悠荡荡往湖心而去。

    她喉中不自觉发紧,两手抓着船舷,“三哥哥……”

    “送你回去,安生待着。”走在水流中的陆云渡单手推着小舟,头也不回道。

    “meimei且放心,我也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他行走的动作带得水流翻涌,夜风中送来他略显轻慢的这句话,樱樱听了,脸上的热度却一直消散不去。

    *

    顺水行至妙仪居后院,小舟终于缓缓停下。

    对着一身水光的陆三郎,樱樱低头嗫嚅好一阵,一声“多谢三哥哥”还未说出口,突然被铺天盖地的衣衫罩住脑袋。

    她胡乱扒拉下脑袋上的布料,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他方才除下的衣衫,杏眼圆睁,刚想质问,身旁的陆三郎就淡淡道:“给我洗了。”

    樱樱顿时无话可说,是她吐了金尊玉贵的世子爷一身,她给世子爷洗衣裳,应该的。

    “明日我休沐。”世子爷又冷不丁道。

    樱樱拧着眉头望他,一双杏眼里明晃晃的三个字:然后呢?

    他是金口玉言不成,说话只说一半真是讨人厌。

    “你说了要跟着我念书的。”

    “可是我有二哥哥呀……”

    话音刚落,陆三郎的脸色rou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当真想做他二嫂不成?

    两人一站一坐,一个心怀鬼胎一个疑惑不解之时,妙仪居中突然又传来一声:“姑娘,你在吗?”

    许是没得到回答,木廊下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听着像是妙仪居里的小侍女们都出动了。

    樱樱怕大晚上惊动了老夫人,着急起来,不由轻拍一下陆三郎的手臂,“三哥哥,我要回去了!”

    她抱起那一堆衣裳,作势就想站起身来,谁料这小舟飘在湖面上悠悠晃荡,而她脚踝还疼着,情急之下竟差点踩空。

    所幸陆三郎虽脾气阴晴不定,却还是手疾眼快拉了她一把,让她免于落水。

    挂在他怀中,耳垂被他呼出的热气若有如无地撩着,樱樱眼皮沉得似有千斤重一般抬不起来。

    方才小宴时送下肚的清酒似乎又发作起来,她脑中都晕晕乎乎的仿佛热气蒸腾,刚想松手退下来,腰间却被手臂环上紧紧锢着,双腿也跟着离了地。

    “三哥哥……”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他光洁如玉的下巴,只是他似乎心情不虞,下巴绷得有点紧。

    湖泊到房中不过几步路的距离,陆云渡却觉得这是他走过最长的路。方才不知为何头脑发热,竟一把将人拦腰抱起,待他反应过来本该把人扔下去,但……罢了,她脚扭伤了,暂且送她一程。

    二哥都抱得她,他为何就抱不得?

    心中如此默念着,陆三郎总算撑到了将人放到寝房正对湖泊的小窗窗扉上。放下人的那一刻,他转身就走。

    樱樱眼睁睁看着他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走远,樱唇微张,最终在唇边抿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哼,世子爷也不过如此。

    直到听到下人推开院门的声音,樱樱才从那虚无缥缈又浓烈得不可言状的情绪中猛然惊醒过来,然而陆云渡把她放着坐在窗扉上,她不敢跳下去怕伤了脚踝,只好扒拉着窗户喊道:

    “婉月jiejie,我在这里呀!”

    “婉月jiejie!”

    表姑娘迟迟不归,婉月去后院和世子爷的院子找了几遍都没找到人,慌得六神无主只差掉下泪来,正想禀告给老太太,忽听寝屋中似是传来表姑娘的声音。

    她仿佛绝处逢生,连忙领着小侍女们回寝屋去,果然瞧见表姑娘正好端端在房里呢!

    只是不知为何,表姑娘一人坐在窗扉上,正冲她轻笑。

    “婉月jiejie搭把手可好,我腿脚不方便。”

    她上前去把人扶回榻上坐好,这才瞧见表姑娘本如玉的脚踝红肿了一大片,不由轻嘶一声道:“姑娘这是怎的了?脚上可还疼?”一边立马吩咐小侍女去开箱子取消肿药膏来。

    樱樱此时心跳得厉害,哪还惦记什么脚痛不脚痛,闻言只抿唇笑道:“都怪三哥哥,整日就知道捉弄我。”

    他害得她脚扭了,自然要怪到他头上。

    指尖挖了一点药膏,正往那片红肿上涂抹的婉月闻言一愣,表姑娘不是向来同世子爷不对付吗?怎的听这语气,像是埋怨,又带了点撒娇的意思呢?

    想到方才在后院亭子边,瞧见世子爷亲自把醉酒的表姑娘抱出来,以前的世子爷可是绝对不许小女郎近身的……

    樱樱自然不知道婉月心中所想,她只绞着手中丝帕,把今夜两人相对的画面翻来覆去想了不知多少遍。

    中秋之夜,一向不爱热闹的陆三郎特意来参加他们的小宴,主动送她回房,还泛舟湖上,几次三番出手救她……

    三郎……许是喜欢她的吧?

    二郎虽然也好,但太过风流没定性。且这几月相处下来,二夫人似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她成了自己的婆母,说不定往后怎么做低伏小,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杆做人呢。

    而三郎不但年少有为、家财万贯,大房还没有掌家的女主人,一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世子爷,金章玉绶的世子爷……

    放下藕荷色淡纹床帐子,樱樱倒在床褥中,害羞得用手帕子捂住脸。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月底了,有没有觉得我的苗苗光秃秃的很可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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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临江年纪小,辈分大,战功显赫,旁人见了他,都恭恭敬敬地称一声“陆七爷”。

    唯独盛家大小姐不怕他,还脸红红地追在他身后,声声甜糯道:“七叔,你等等我嘛。”

    既是小辈,陆临江也就多有照拂。只一点,他似能听到小姑娘的心声,略感苦恼。

    盛郦跟着他识字念书,偷偷开小差:“七叔好俊呀!”

    陆临江:……

    盛郦犯了错,他冷下脸来严肃教导。

    她低头嘀咕:“七叔怎么还不来哄我,肯定是不疼我了。”

    他话说得重了些,她就开始掉眼泪,心底埋怨:“七叔好凶,我不要给七叔当媳妇了。”

    陆临江:?

    总之,盛郦哭了要他哄,被人欺负了要他去出气,陆临江替她处理一切琐碎,却用辈分阻断了两人所有可能。

    但她逐渐出落得楚楚可怜,他每替盛郦挡下一次烂桃花,心底的隐忍都会动摇,酸涩几乎按捺不住。

    直到她被征召入宫,君子端方的陆临江破天荒放纵一回,夜探香闺。

    小姑娘嘴硬,“七叔这是作甚,让别人瞧见反倒不好。”

    他醋意翻腾,直接将人圈禁在怀中,“叫夫君。”

    他贴上那一点樱唇,压低声音:“往后想让我怎么疼你,直说便是,不必憋在心里。”

    1.君子端方克制隐忍暗地疯狂吃醋男主

    第23章

    翌日清晨, 中书省衙署中,陆云渡结束议事,从上司书房中退出。

    他今日本该休沐, 但经手的差事临时有变,不得不一大早赶往衙署。眼下事务处理完毕,自然该另寻他处。

    刚翻身上马,准备去往日去惯的茶楼,就见替他牵马的修文一脸欲言又止, 他单手握着缰绳, 眉毛微挑,“有何事?”

    “主子, 表姑娘还在院里等您呢。”

    昨夜主子大半夜才回来,还吩咐底下人在书房里翻箱倒柜, 把明日表姑娘要念的书找出来。

    谁料今日主子一早就被衙署的人叫走了,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公务, 主子却又似乎不打算回府。修文在心底估摸着许是主子忘了表姑娘还在院子里等着, 这才斗胆提醒一句。

    陆云渡闻言微微一愣, 他确实忙忘了……

    许是他喝多了酒,脑中混混沌沌, 昨夜之事忘了大半,只记得夜风中的丹桂飘香, 微凉湖水一阵一阵地漫上来,还有她吐了自己一身。

    “我让她来做什么?”

    “您昨夜让咱们找了些书出来,许是想指导表姑娘念书?”

    当真是醉糊涂了不成,她吐自己一身, 他还上赶着教她念书?她不是有二哥了吗, 他还上去凑什么热闹?

    陆云渡下意识地就想否决, 但他薄唇微抿,没有盘问自己的小厮,而是将缰绳一扯,走上回府的路。

    早秋日光不似盛夏那般张扬,路过一户人家时,一枝树干从一人高的青石墙伸出来,上面挂着几个拳头大小的柿子,被日光照得红澄澄的。

    想到那日她没吃到樱桃就哭鼻子的样子,世子爷难得犹豫一霎。这时节樱桃早已下市,他失约在先,就给她买几个柿子做补偿吧。

    如此想着,他勒住缰绳,迎着小厮不解的目光,世子爷淡淡吩咐道:“去叫门,问这家人卖不卖柿子。”

    世子爷从不爱吃果子的,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修文虽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前去叫门。

    来开门的是个年龄约莫四五十岁的老翁,本还心存顾忌以为遇上什么江湖骗子,但见到不远处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陆云渡,挺直如松,那周身的气度,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老翁不疑有他,打开院门,乐呵呵搬来一架木梯,爬上树去把一树的柿子都给摘下来。

    拳头大小的柿子滴溜溜滚落满地,世子爷吩咐修文付给老翁银钱后,带着一堆柿子回府。

    刚迈步进入院中,却听见那人正低声骂他,“还说什么教我念书,人都没影了!”

    因为昨夜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想法,樱樱兴奋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乎一整夜都没睡好。今早起身,一照铜镜才发现自己眼下两团青黑,惊得花容失色。

    她向来爱惜自己的容颜,调脂抹粉捣鼓了许久,总算把那点憔悴遮掩下去。又特意换上全新的衣衫,好给陆三郎一个良好的印象。

    谁料她精心打扮后登门,陆三郎却是不见人影!

    他昨日分明说今日休沐的,就算是衙署有急事,他就这么一走了之,可见他根本没把约定放在心上。

    樱樱本气得扭头就想走,谁料一只猫从卧房中跑出来,竟是雪球。她这才想起昨夜他把自己从小宴上扛走时,顺手带上了雪球。

    想着他还知道照顾雪球,她总算微微消气。

    “雪球,你昨晚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挠他?”挠着雪球软乎乎的肚子,樱樱咬牙切齿道。

    听见这一声,站在廊后竹林旁的陆云渡忽然一痛,他总算知道手上那一道隐隐作痛的伤是从何而来了。

    昨晚他没把这玩意丢出去,都是他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