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火 第82节
南烟这才清醒了一些。 他后颈清清爽爽,没有一丝累赘的头发, 下颌贴过她脸颊的皮肤。这么近。 这个房间内的陈设十分陌生,身下这张床也窄得很拘谨。 这是儿童病房吗? 她也不由地拘谨了起来。 他们从没这么拥抱过。 “做噩梦了?” 低缓沉稳的一声落在她耳边。那个力道又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脊背。 南烟莫名从他的力道与话音中受到了一些安抚。她慢慢松缓了力气, 坐定下来, 微微侧过了头, 靠住了他的肩。 仍有些余悸难平。 心跳的很快。 怀礼也偏过头来,视线垂下看着她。 她眼睛红了一圈儿, 眸光粼粼的,竟几分难得袒露出的脆弱。被高脚架砸了的那天还不见这副神情。 怀礼抬起手, 指腹掠过她干燥的唇,拨开她唇边一缕发。那双眼眸幽深,嗓音依然很淡:“梦见什么了。” 梦见什么了? 南烟回想起来又有些后怕,但不知他是否是真的关怀她, 于是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目光。不愿说太多似的。 这样的回避在怀礼的眼中, 与刚才那些易碎的脆弱, 又成了一种精心谋划的铺排。 他的手还捏着她的下颌,她一个抬眸再次撞入了他眼底。 他唇边一径清浅柔和的笑容,语气中却没多少情绪,又温声地问:“昨晚怎么不给我回电话。” 昨晚? 南烟思绪一滞。 昨晚她痛经太难受睡着了来着…… 想起这个,她的小腹又一阵阵生了疼,她彻底离开了他的怀抱,抱着肚子,又蜷缩回床上去。 病床局促,她只能这么收敛着手脚,半仰起张雪白的脸瞧他,半开玩笑地说:“我不打给你你就不能再打给我?万一我是忘了呢。” 他这样的男人,还会在意女人有没有给他回电话吗? 怀礼唇轻轻扬起了,似笑也没笑的。 忽然,他又低了身过来。南烟的思绪一晃,蓦然想到了昨夜在他车中的情景,心下登时不宁起来。 他只是伸出手,探了下她的额头。他的手很凉。 彼此视线交汇一刻。 “那我下次打给你。”他笑了笑说。 “……” 什么意思啊? “还难受吗,”怀礼没说什么了,问她,“今天没吃饭?” “……没有,准备晚点去吃的,”南烟躺着不舒服,又坐起来靠在床头,也抬手抚了下自己额头,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感,问他,“我没发烧吧。” “没有,”怀礼说,“一会儿还要去画画儿吗。” 他这么一问,南烟的胃就跟着隐隐抽疼一下。她呶了唇,答他:“不去了,我好饿。” 怀礼拿起床头的那杯水,有点凉了。他没递给她,而是起了身,“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正好我下班。” 南烟视线随着他的手,又落回他脸上。 男人面容清俊,眉眼之间几分倦淡的笑意。 她眉梢一扬,笑着:“怎么,怀医生今天要约我吃饭?” 门外一阵脚步声飘近了。 徐宙也接到了肖迩的电话就赶来了,急匆匆推开了门:“——南烟,没事吧?” 房内二人一齐朝他望去。 徐宙也见怀礼也在,皱了眉。 怀礼侧眸,淡淡掠过了他一眼,又对南烟说:“一会儿给你打电话。” ……不是吧? 真的要约她单纯地去吃个饭? 南烟心下还没想明白,才要说话,他又俯下了身,靠近了她。 心跳落了拍。 他指腹沾了些许杯壁的温度,没刚才那么凉了。轻轻抚过她脸颊的伤口,认真观察了一下。 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直在她脸上打着转儿。 她被他盯得心头惴惴的,却只得这么扬着脸,看着他。避无可避。 他最终也没说什么,好似无声地告诉了她“恢复不错”、“没发炎”诸如此类的话。 然后就放开她走了。 徐宙也和他擦肩而过,彼此招呼也没打。 徐宙也进来了,火气不小:“你今天一天没吃饭?我不在你都想不起来吃点东西的?肖迩给我打电话吓死我了,以前就因为画画不吃饭低血糖过,怎么一点不长记性?” 南烟屈膝坐床上,抱住了自己:“你从冷嘉绅那里过来的?” “是啊,我本来以为很快结束了,拉着我说了很久,不然我能早点回来的,”徐宙也在床边坐下,给她脚面掩上被子,“他还要介绍一个画岩彩的前辈给我,那个前辈刚回国,之前好像知道我外公。” “真的啊,”南烟不觉也十分欣喜,“那你们什么时候见面?” “……今晚,”徐宙也嗫嚅了下唇,显然因为怀礼的缘故不是很情愿似的,问她,“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就不了吧……”南烟说,“那种场合我去不太好吧,人家要见你,又不知道我是谁,挺奇怪的。” 徐宙也没说话了。 这时,叫小林的护士敲了敲门,怕打扰他们似的,慢悠悠地进来了。 身后还跟着那个叫汤佳佳的小姑娘,看到南烟想打招呼,又见着陌生的徐宙也,便又一副怯怯的神情。 “烟烟jiejie,没事吧?”汤佳佳拽着小林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南烟,“医生叔叔说jiejie今天不舒服。” 这一个“jiejie”一个“叔叔”的,足足隔了一个辈分。 南烟不觉好笑,正想问是哪个叔叔,小林放下了手里的热水,说:“怀医生说水凉了,让我换一杯进来。我这边也没有姜汁红糖了,你先喝点吧。” 南烟打了个晃儿,点点头:“没事的,谢谢你了。” “佳佳听说你晕倒了也一直要上来看看呢,”小林温柔地揉了下汤佳佳的头发,“佳佳你看,jiejie没事了。” 汤佳佳乖巧地点着脑袋,抿了下小嘴唇,有点心事重重的:“我还以为赵阿姨会来找jiejie。” 赵阿姨? 舅妈今天来看望佳佳了吗? 南烟知道她们邻里关系倒是不错。 “佳佳还感冒呢,我们出去吧,别传染给jiejie了。”小林说。 “jiejie再见,”小姑娘同她道别,又礼貌地对徐宙也挥了挥手。 就被小林牵出去了。 她们出去了,徐宙也有点紧张地问:“你舅妈没来找你吧?” “没有。”南烟笑笑,“我都不知道她来。” 徐宙也松了口气,又问她:“怀礼晚上找你?” “可能,去吃个饭吧。”南烟其实还有点犹豫,也不是很确定到底要不要去,她拿出手机滑动一下,思索着那若即若离的60万,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哎对了,冰叔说他明天就回来了。” “是公寓的事吧?要退掉吗?”徐宙也听说了房东因为左邻右舍的住户被宋明川他们频频sao扰想收回房子的事情。 他巴不得她赶紧退掉。 南烟也拿不定主意。 两个月租金五六万,不是个小数目,钱都是陈冰替她凑的,本来想着轻轻松松地给那60万拿到手一抵消一起还给陈冰就好。 现在60万见不到水花不说,那么好的房子她也没享受几天。 她准备等陈冰回来再商量。 徐宙也是临时回来的,不多时,冷嘉绅和冷泠就轮番儿地打电话催促他过去了。 他几番想留下,南烟不想耽误他,囫囵赶他走了。 走之前他还叮咛她去哪儿给他发个微信,吃完饭如果他也结束了就过来接她。 南烟喝了热水舒服了许多,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盯着天花板出神。 那会儿做了噩梦醒来,朦胧中好像叫了徐宙也的名字,抱拥的却是另一个人。 从去年俄罗斯的一面,到现在的种种,在她脑海中一幕又一幕地如走马灯般迭次浮现,压着那60万上上下下地挣挣扎扎、沉沉浮浮。 时而看得到,时而看不到。 刚冒了头又被压熄,压熄了又如春风野火吹又生。 想着想着她又有点困了,饥饿感却更胜一筹,小腹也疼。她拿起手机,借着反光观察自己。 今天都没化妆,口红也没涂。 脸色有点差。 从床上起来,她从包中翻出了口红。 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