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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仆射趁机插话:“不可, 太后,东淄王好色无度,世有传言,现在人心不稳,太后娘娘若是想立东淄王殿下为储君,只怕不能服众……” 这两派从不知道多少年前开始,就打得不可开交。 但两派所言都有道理,否则天子不至于迟迟不肯立储,生生拖到眼下。 现在就需要太后力排众议,决定这件国之大事。 “其余人等,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太后凤目威严,斜视下去,六部尚书噤若寒蝉。 “既然没有想说,”太后停顿少顷,道,“传哀家懿旨,召李苌入京。” “诺。” 这太后,乃是东淄王的亲祖母。 今是由她主持大局,左仆射之流心中已经是十拿九稳。争嚷多年,总算是能尘埃落定! 天子龙体违和,连续罢朝已经超过三日,人心惶惶。 留侯府上,也是一团乱麻。 自程芳菱嫁入贺家以来,与贺退思算得上琴瑟和鸣,如胶似漆,成婚已有三四年,这夫妻关系只有更好的,每每留侯见了,都暗暗心生羡妒。尤其今年,程芳菱有孕,阖府上下更是大喜。可这本该一家人更相和睦的时候,却出了贺退思表妹的事情。 程芳菱有孕,已经到了七八月上,正是快要临盆的时候了,而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贺退思,却近日以来常常不见人影。 起初程芳菱并没当回事,直至有一日从跟随贺退思的小厮那里传来了一些闲言碎语。说是柳家的表娘子回了长安,如今正被世子爷安置在长安城郊的一处贺氏私产里养着。 程芳菱心中顿生疑云。 小厮说得有板有眼的,道几年前,留侯亲自替柳家的表娘子安排了婚事,将她嫁给了江南的一户好人家。凭柳娘子在西北的事情,她本是不可能嫁给什么好人家再做正妻的,但留侯在江南当地还算有不小的名望,他替外甥女安排了这桩婚事,处处都极为周到。本来柳娘子的丈夫也很是疼爱她,将家里的田地铺面都交给她管。可谁知这么好的男人竟是个短命的,没过两年便撒手人寰了。他死以后,柳娘子夫家宗族里的那些人,没收了柳娘子手里的财物地契。柳娘子无依无靠,上长安来投亲。可是咱们现在的这个世子妃,别的都好,就是对柳娘子极是不能容,先前世子爷又在她的父亲程公面前立了规矩,说是不会再要柳娘子了,现在只得偷偷摸摸将她藏起来,做个见不得人的外室罢了。 程芳菱怀孕以后本就心思重,因为贺退思近来突然常常不归,内心隐隐不安,如今,听了小厮这一席传言,犹如五雷轰顶! 她什么也没说,避入了房间里,将自己跟前的丫鬟婆子召集起来,照小厮说的话,去他藏人的地方打听。 她身边最得利精干的婆子,是从程家跟出来的老人,不过两天就打听到了消息,气到肺炸:“县主,是真的有这件事!那姓柳的女人一早就被世子安置在了外边!已经两个月了!县主怀孕了以后这般辛苦,他居然这个时候在外边养女人!” 程芳菱颓然坐倒,脸色惨白,唇瓣哆哆嗦嗦的:“他、他人呢?” 婆子暴跳如雷:“谁知道他去哪了,说不准又私会那狐狸精去了!” 程芳菱自嘲一笑,当初她信了他的话,在明明有燕姊姊忠言劝告在前的时候,一意孤行地给了他机会,然后,嫁给了他。 可是,她竟还是没有算到,已经成了婚的柳丝菀还能回来。 她回来,他便再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可若早知如此,当初他何必违逆自己的内心,说什么发誓与他的表妹从此再无男女之情,又说什么“亲卿爱卿”,不过都是谎言罢了! “县主……” “现在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程芳菱决绝地站起来,朝外边说道。 男人如此,何必纠缠! 贺退思星夜纵马疾驰回府,一进府便先入大堂见了父亲,“父亲,孩儿打听到了,陛下龙体有恙,只怕不仅仅是有恙这么简单!” 留侯早就在等他了,听到他踏入门槛的动静,负手转身,老脸气得发红,“你怎么回事!芳菱离家出走,这都一天一夜了!你也不去找找!” “她……”贺退思默了默,“她回娘家了。无事的,父亲。” 留侯心道怎么能无事,芳菱肚子里还揣着我那未出生的小孙孙! “你给我赶紧将芳菱接回来,否则——” “父亲,陛下不大好了!” 贺退思石破天惊,打断了留侯的话。 留侯登时眼皮一翻,错愕道:“你说什么?” 贺退思满面愁容,复杂无比,“是真的,孩儿今日追上了一个被放出宫廷的太医,他亲口向孩儿承认,十四名太医都下了诊断陛下药石无用!现在之所以消息没传出来,孩儿以为,恐怕是太后出面压下了这件事。” 留侯惊呆:“太后压下了这件事?” 蓦地,他的胸口突突地跳起来:“太后压下这件事,必然是传懿旨到了东淄,暗中召东淄王入京,这是要……立储了!” 一说完,留侯更是头顶冒烟,“可是,可是你才是真龙子!” 他推了一把贺退思,道:“走走走,现在跟我入宫!” “不,”贺退思坚持摇头,“孩儿不想做储君,更不想做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