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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黎王子扬长了大嗓门,似乎一字更比一字沉重:“小王听闻长渊王以一力而万夫莫敌,乃真英雄,真豪杰,在座的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气魄!” 一句话出,文官泰然自若,反正也不是自己分内之事,倒是武将,一个个全变了脸色! 尤其众望所归,武将之首林侯,老脸唰的一下变得极其黑沉,以儒将而闻名的林侯近乎想要立刻长身而起,指责西夷王子高黎不过是蛮夷小国,居然敢藐视上国武将的虎威,定然是欠揍。 幸有林墨池将父亲拉了回来,安抚他,令他不要冲动。 这时,从宫宴的最顶端,传来了天子爽朗豪阔的大笑之声,这笑声彻底拖住了林侯的双腿,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投向御座之上的天子。天子伸臂平息众怒,笑道:“高黎王子果然是年少血气方刚,快言快语。想必这番话让长渊王听去了,他也要谢你慧眼识人。” “这么说,长渊王确实不在。”高黎王子行了一个西圣国的礼,横右臂于胸前,朝前鞠躬。 天子诧异:“高黎王子,你似乎很想与长渊王一见?” 高黎王子起身,说道:“实不相瞒,天可汗,大皇帝陛下,我们的人听说长渊王霍西洲骁勇善战,能够打败常年掠夺我们国家的妇女的胡族人,都对他钦佩之至,盼望着他能来为我们西圣国指点他的方法。而且,这个长渊王想要我们西圣国的一个大巫师,来为他的妻子治病。” “哦,”天子听明白了,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你们的大巫,有本国太医院院首比不了的大能,能够医治永宁郡主的眼睛?” 高黎王子看向身后的大巫,大巫悄悄在底下摆了摆手,高黎王子便对天子说道:“本国的巫医都是行脚大夫,医术粗浅,怎么能比得了贵国礼仪大邦最擅长医术的太医院院首,我们感谢长渊王对我们敝国的信任,但恐怕是很难为他的王妃医治眼睛,小王希望皇帝陛下,不要将小王身边的大巫送给长渊王。” 听起来,这个霍西洲似乎是想向皇帝要人,讨要的是西夷王子高黎身边的大巫,目的是为了给他心爱的王妃治眼。这长渊王妃当年正是为了霍西洲战死的消息哭瞎了双眼。众百官心里头想,只是人家高黎王子并不想把自己身边的人拱手送给霍西洲,于是求到陛下面前来了。虽然这个高黎王子前番无礼,但他说的这句话却是丝毫无错的。我们堂堂上国,医术最精湛的医者都在太医院,而太医院中医术最精湛的医者莫过于院首,连院首都拿永宁郡主的眼睛没有好办法,凭他一介乡野粗鄙的下国人,又怎能有那通天的本领? 既然高黎王子这么说,那么陛下自然不应该答应,将他身边的大巫送给霍西洲。 天子果然笑说道:“好!那朕就给你做这个主,绝不让霍西洲夺了你的心腹臣子!” 高黎王子再鞠躬:“上国天可汗陛下,你们有一句话,君无戏言。” 天子摆手,乜斜他:“唉,朕金口玉言允诺王子的,怎能反悔!” 大巫跪地叩谢□□皇帝陛下的恩准,欣喜若狂。 不说别的,单是看到这高黎王子主仆一唱一和的,便知他们是极其不愿地听从霍西洲的调遣。在场的不论文臣抑或武将,都嫌霍西洲出身奴隶,如今小人得势官威甚重,天子夜宴也敢推辞阻拒,实在是不识好歹,活该他失了大巫。 今日正是七月初七,长安城内灯火绚烂彻夜不熄。 民间的聚会和欢度佳节要比宫宴还热闹几分,霍西洲携燕攸宁的素手,两人没有任何随从地穿行在人潮如流的朱雀长街,燕攸宁的小手湿漉漉的,被他攥出了一身手汗。夏天还没过去,暑热不散,他却执意要让她穿上防风的斗篷,捂得她的现在脑门都开始沁汗了。 “霍西洲,”燕攸宁看不见,只能依附于男人身上,扁嘴控诉道,“我说了我都看不见,你还带我出来!有什么意义!” 霍西洲道:“我可以描述给你听。” “嗯?” “比如在你侧手边,有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到现在还没歇业,而且今天他的店中男客人居多,都是陪伴心仪的女子前来购买水粉的,队伍排到了大街上,它的门匾上左右两侧,挂有锦鲤戏水和狸奴扑蝶图样的彩灯笼,一只是粉色,一只是绿色。” 燕攸宁在喧哗的人声中,不得不侧过耳朵细细凝神听着。 以前她从来不知霍西洲也可以这么多话,她常常称他为“闷葫芦”“臭哑巴”。她边听着,幽幽地唉声叹气。 “霍西洲,”她掐住他胳膊,嘟嘴,“怎么别人的郎君就肯排队给人家的心上人送胭脂水粉呢,为什么你好像就没送我什么东西。你想想是不是,我还送你剑穗呢!” 霍西洲顿了顿,心道那条剑穗也不算是送给我的。 “你怎么又不说话?” 霍西洲回过神,拍她脑袋,“王妃想要?” 燕攸宁看不见,只能任由他欺凌,脑袋挨了这么一下,心里头别提有多不欢喜,嘟囔道:“不送就算,怎么还欺负人呢?不睬你了!” 她说着就要推他臂膀往前走去,霍西洲跟上两步,担忧她看不见而跌倒,急忙将她拢入臂弯下,“阿胭。” 适逢街市上一辆马车驰骤,呼啸而过,夹道百姓都惊慌失色,霍西洲带着她避开了飞快赶往宫门的马车,耳畔有道疾风擦过,骨膜涌起些微刺麻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