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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扬鞭,马车朝程府驶去。 但未及府门口,迎面与策马寻来的贺退思狭路相逢,车夫“吁”了一声,将马勒住,朝车中禀道:“娘子,是贺世子,他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过了许久,才从马车中传到一道轻轻柔柔的嗓音:“知道了。” 车夫不知道娘子的心意,不敢轻易地停车,正要再扬鞭,与贺世子擦肩而过时,贺退思从马场翻身下来,一跃而至程芳菱的马车前,他的口吻有些微焦急:“宜芳县主,我还有话同你说。” 车门拉开,露出里边端坐的窈窕倩影,她美眸如画,静静地抬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 贺退思呼出一口气:“程公告诉我的。” 程芳菱没想到到最后爹出卖了自己,她缓慢地探出车身,在车夫的搀扶下,下车,停在贺退思的跟前,一双发着抖的小手拢在衣袖之中。她静静地看着他,再度询问:“柳娘子回来了吗?” 贺退思点头:“回来了。多谢你的好意。” 他没有见过,像宜芳县主这般知书达理的心善的娘子,不计前嫌,甚至替他救回了表妹,“此番大恩,无以为报。” 程芳菱朝他福了福:“不用报答,但求贺世子以后勿作纠缠。” 她话音很冷,相对她柔柔弱弱的软嗓而言,已是到了极怒的状态。她不懂,都到了这一步,贺退思不是正应该殷勤小意地陪伴着他的表妹么,怎么又会到自己这里来。 难道,他还是想娶自己? “表妹日后定有比我更合适的归宿。而我,只想向程公,向你,求亲。” 程芳菱愕然地张了张口,然而不等她回答,贺退思便又打断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如卿许我,此生,绝无二心。县主对我说的话目前也可不必相信,我贺退思言出必行,绝不后悔。但请观日后,我会用实际行动向卿卿你证明。” “你……” 程芳菱睁大了眼睛。这个人究竟是凭什么会觉得,她会一直不许亲,一直看他表现呢?他就那么有自信,她在意他? 贺退思对他行礼,“请宜芳县主,给我一个机会。不若以一年为期。” “一年怎样?”她话从口中,已经收势不及,程芳菱暗暗恼恨自己没出息。 贺退思却已在微笑,仿佛洞悉了她此刻的窘迫,却不点破,“一年之后,我愿求娶卿卿,亲卿爱卿,独此卿卿。” “……” 为什么她以前竟会觉得,这人还算是个响当当的君子呢? 第57章 上月月信,是什么时候?…… 燕攸宁不知那日回去后程芳菱发生了什么, 总之是有一段日子,她没来夏国公府了。 她在漫长而无聊的等待中,愈发思念着此时大约即将抵达十万大山的霍西洲——她心里已经认定的夫君。 行军途中, 为了隐蔽军迹, 信件极难抵达,燕攸宁送去的信也都石沉大海, 渐渐灰心丧气,也不往里再送了。那边, 倒是一封回信也没传来。她体谅姓霍的臭哑巴不会写字, 但, 画个图捎个口信总不至于不会吧。然而, 什么都没有。 七月,转眼间到了为燕夜紫送嫁的日子。 这日府上悬灯结彩, 人人脸挂两团艳丽夸张的大红,忙着张罗送燕夜紫出阁。 燕昇与卢明岚都极是开怀,亲自忙前忙后的, 送她们共同抚养长大的女儿去往她最好的归宿。 不过热闹是他们的,斗春院什么也没有。 燕攸宁一个人早早地起来梳洗, 将自己打扮得稍显清素, 如此便毫不喧宾夺主了。 连李瑞家的看了都直皱眉头:“娘子在家, 一贯勤俭节省, 都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的, 可是今天这样的大日子, 娘子怎能再将自己弄得过于素净呢?快些换了换了!” 李瑞家的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来, 欲为她更衣,燕攸宁推了一下她的手,微笑着, 轻声说道:“阿墨是最美的新嫁娘,我又何苦去争风头?” 说完,她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幅牡丹百鸟图的绣品,锦缎上牡丹富丽娇妍,百鸟栩栩如生,看得出是上等佳品。李瑞家的看得眼直,燕攸宁道:“我也没甚可送,就只针线怕还拿得出手些,送meimei出嫁,用这幅牡丹图也算讨个好彩头。” 李瑞家的大赞:“娘子蕙质兰心!” 于是两人一同步出前厅,去往诸人已在等候的明锦堂。 府门外锣鼓喧天,热闹至极,明锦堂,燕夜紫正哭哭啼啼嚷着不愿出嫁,想一辈子侍奉双亲,卢氏跟着泪落连珠子,燕昇也不禁眼眶发红。一家子人,直到燕攸宁进来,这即将失控的场面才略略恢复些了。 “阿胭,你来了。”卢氏招她过去,握住她手,像是战力不住,人歪靠在了燕攸宁身上,哭到发抖。 淳哥儿也舍不得姊姊,听他们说姊姊嫁人以后就不会回来了,淳哥儿吓得不轻。一直嘟囔着,姊姊不许走。 这一大家子都哭得近乎抱成一团,燕攸宁想自己要不也假惺惺地挤出点鳄鱼眼泪下来,未免显得薄情,便也一同哭了。 “阿墨,愿你在东淄王府那边,一切顺遂。阿爹阿娘最是疼你,这里会是你永远的家,记得。” 说完,她就拿出了自己的牡丹百鸟绣品,在卢氏面前晃过了一眼,递到了燕夜紫手中。 这么多人围着,燕夜紫自然不可能不收下,她将那绣品捏紧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