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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微微颔首,拉着儿子出门去了。 临走前给淳哥儿擦干净了油光满面的小嘴。淳哥儿对没吃完的美食恋恋不舍,回头又馋嘴地砸吧了几下嘴,终于听话地任由他娘亲牵走了。 …… 四月春暮,转眼间便将入夏。 这个时节的马场,蛩鸣声从白昼到黑夜不休,热闹喧阗,一夜雨后,霍西洲牧马而归,将新到的一匹枣红色汗血马放还马厩,一身脏污布衣,慢步而出。 葛兰苑已经空空无人,没有他惦记的人住着,自然也不再需要过去守夜,他照旧回自己的马房去睡。 没有预料到终于朱八与罗子等人居然将他拦住了,朱八那厮更是得意洋洋,一笑,泛着蜡黄的牙花子直往外翻:“哟,这不是咱们二娘子身边的大红人霍大相公?” “怎么这么一副狼狈狗熊样儿?怕是骑着马不小心摔粪坑里去了罢!” 朱八在身后讥笑,口吻轻蔑,说话难听至极。 霍西洲置若罔闻,搓了搓指尖上的泥灰,绕开这些碍事之人,独步前行。 朱八不依不饶,冷嘲热讽道:“卑贱的马奴,二娘子回府快有一个月了吧,人家来讨过你霍西洲的信么?下贱东西,癞虾蟆想吃天鹅rou,真以为人堂堂国公府的娘子在意你,将你当个人了?” 霍西洲的脚步一顿,生生刹住。 罗子眼尖,一眼就看到霍西洲袖口下的双手已经攥成了拳,暴起了条条狰狞可怖的青筋,已经濒临盛怒。他与身旁之人对视一眼,漠然后退半步,决意暂不与姓朱的同流合污。 朱八独自一人骂了姓霍的这么久,这死哑巴果然一如既往装聋作哑,好生没趣。 “你聋了不成?”朱八箭步上前,从后退推了一把霍西洲。 岿然不动。 朱八心道还治不了你个下贱东西不成?扬眉发狠,也攥紧拳头欲回敬回去,还没等发力,眼前却蓦的发黑,那犹如吞天灭地的黑影已经扑到了面门,“砰”一声巨响,朱八脑门中拳跌出几步,一个倒栽葱脑袋扎进了一坨马粪里。 新鲜热乎的马粪四溅。 第31章 我在意你啊 给云朵放粮时, 霍西洲已经更换了干净的棉服。 云朵的羊圈单独砌成,坐落在马厩旁侧。 刚来时轻软得像一朵云似的小羊,现在已经长得又高又肥。 娘子她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对小云朵很好, 几乎夜里也要抱着它睡觉。但后来云朵长大了,她连来看它都像是多余了。 霍西洲手里搓着收割来的青草, 掌心停了停。 云朵埋首吭哧吭哧地咀嚼美味,偶尔停一下, 发出“咩咩”的声音, 像是在控诉喂草官的用心不专。 前天霍西洲将朱八打了一顿, 朱八伤得不轻, 虽是他自己先挑人怒火,事后陈瑛还是恳请他去服个软。毕竟朱八在马场的话语权不小, 这次又被霍西洲一拳揍塌了鼻子,不如此时退一步,陈瑛出面, 保证朱八以后不再嘴贱。 霍西洲道:“不可能。” 陈瑛困惑不已:“霍兄弟,我听说朱八是又骂了你, 他如何骂你了?” 陈瑛心想应该是朱八言辞过分了, 要是果真激烈伤人, 那确实不能硬按着霍西洲七尺男儿低头道歉。 霍西洲心念几转, 朱八的话言犹在耳。可是, 他却不能对别人说起。 其实有些话, 朱八说得没有错。 国公府的娘子, 有着锦衣玉食,他只是个低微的马奴,自己的身份与娘子有着种种的不匹配。 娘子回去之后这将近一个月以来, 她从没来过马场,也没有命她身旁最亲近的绯衣来问过他的半分信。回想当初娘子登车的那一日所说过的话,已经遥远得仿佛是个迷梦了。 她回到国公府后过得如何,是否因为内忧外患处处掣肘,已经暂时想不起自己了? 霍西洲几次动了念头想翻进国公府看一看她,只是看一眼,确定她无恙了就回来。他的卖身为奴的文书已经不存,脱离了奴籍,如果他想走出马场,是可以走出去的。 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等在马场静候消息,但另一边迫切想要去见她的冲动却有支使着他不必忍耐,经过一番艰难的天人交战后,霍西洲终于明确了。 他要去见她! 看一眼也好,问一声也好。 云朵感觉到喂草官实在是很过分,自己身为女主人曾经的宠儿,居然被一个铲屎的漠视了,它脾气不好,冲两手空空如也的喂草官咩咩叫唤了起来,霍西洲恍然回神,一看手里的桶里的,全部空了! 再看这只肥嘟嘟的胖羊,一阵无言以对。 娘子后来对它淡薄是有原因的,娘子已经清贫到连自己看病都没有钱了,不可能还有心思喂一头真能吃的羊。 霍西洲信心一振,他不需要娘子养,他应该是靠自己的双手去保护她的。 霍西洲站了起来,退出羊圈,见那只肥羊像是很欢喜地要跟出来,霍西洲朝它的蹄子踢了一脚,对他来说只是轻轻一脚,将云朵踹回了羊圈。 “喂。” 就在这时,身后蓦地想起一道盈盈含笑的促狭软嗓,带了那么点吴软情调。 “我让你照看我的羊,你就是这么对它的?” 霍西洲微愣,他绝不可能认错这是娘子的声音,他的身体僵直了,扭过身,只见羊圈外亭亭玉立着一个素纱坦领半臂衣裳的少女,正是姑山半峰雪,瑶水一枝莲,眉娟目秀,娇姿不胜清艳,令人一见便挪不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