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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蒨撑着床沿,回过神:“你的族人在怀疑我?” 李意行不知在想什么,眼中神色讥冷,他没接话,起身叫人打盆水,才往里与她继续道:“待你我和离,那些盯着你长姐的人亦会一同盯着你,走得太近于你而言没什么好事。” 王蒨有些焦急,她踩着鞋下床:“你先告诉我,是谁人在疑心?” 李意行闭上眼:“阿耶。” 闻言,王蒨往后退了一步,她许久才轻笑:“难怪你的族人唯郎主马首是瞻,他的确很聪明。” 不仅聪明,又有足够多的疑心,李意行应当是像极了他。 “别想太多了,我在他面前回绝此事,他不过是随口一提,”李意行试着安慰她,无奈他自己心头也一阵阴郁,声音听起来大不如从前轻缓,“往后你注意着些,你要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拦,阿耶与我回临阳之后就无心再顾着此处,你们切记要善后。” 九月端着水送到房里来,退出时把门带上了。 李意行用香胰子洗手,王蒨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道:“你与郎主很像吧,一旦起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拿起干净的绸帕,把手擦干净后,才走到她身边微微扶着她的肩膀:“我与他怎么会像?阿耶坐在高位,处处制衡,我是宁要玉碎不为瓦全的。夫人别再胡思乱想了。” 王蒨看着他那双秀致的手,两人的面容贴的很近,几乎要把唇帖到一起,她望着他:“这还不够像么?郎主他不是制衡,他也只是什么都想要啊,你与他分明无二。” 李意行打量着她的神态,想找到些温情和胆怯,可是一分都没有,在他面前,她成了世上最心狠的人。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冰冷的神情。 他轻声道:“阿蒨,从前是我们都看错你了,你也与两位公主像极了。” 一样的倔强、不肯低头,有着难以理解的固执。但李意行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他放开她,问起别的:“那人处理好了么?” “你放心,我们会妥善处理好。” “什么时候?” 王蒨沉默片刻:“生辰。” 她开口后,李意行的目光渐渐柔软,他收敛了那些冷意,笑了起来。 他姿色昳丽,好在仪态端庄,过分漂亮的五官时常用恰到好处的笑容来掩盖皮相中的媚色,王蒨看惯了他的模样,如今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疲倦。 前世,她每一次过生辰,李意行都会陪着她。 她固然是在各方面都别无所求,前世第一次要过生辰,李意行就只能学着为她下厨。可他的厨艺十分糟糕,背地里练了很久依然煮不好一碗面,王蒨还道是下人煮的,根本吃不下,后来乔杏端来闻山煮的面,王蒨夸了句好吃,李意行就醋得将闻山打发去军营苦修了三个月。 他心性大得很,醋了也不肯说,只是阴阳怪气几句之后不再言语,这都是王蒨后来才晓得,原来那是他动气的模样。 见王蒨不解他的意思,李意行更是气得将她带出了临阳,二人在外游玩,倒是把醋意给磨没了。 从那以后,王蒨每回生辰,两人都会一起出去待几天。 从前多好呀,这会儿只余萧条。 李意行却仿佛毫无所知,他柔声问她:“阿蒨想要什么?” 王蒨也不想再争锋相对,她随意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非要说的话,我只愿此生顺遂。” 他也笑:“好。” “只是,”他又顿住,“此事与你生辰有何干系?” “阿姐的旧识在花楼乐馆,我生辰时才能寻些由头带来,”王蒨无奈,“此事我们自有安排,你别再插手了。” 李意行又问:“是……那些男倌要来吗?” 王蒨被他问得有些莫名,乐人不分男女,花楼也不全是倌妓,李意行为何会想到那些东西?她想了想,这才忆起自己昨夜里是如何贬低他,只是她并不想解释,含含糊糊地回了句:“来了又如何,只是办宴。” 走到床边时,王蒨坐在床沿上,她忽然想起前世的事情,抬头问他:“李意行,你真的要跟他们比吗?你前世活了那么久,应当还不如花楼中的倌人好看吧?” 王蒨没有见过三十多岁的李意行,她心底真有些好奇,若他三十岁了,会不会也如旁人一样生起皱纹,面色枯黄?还能像如今这样动不动就以色侍人吗? 李意行从屏风后走过来,白着脸道:“不是的,我……” 他当然不会那样,前世死前,世人仍然在学他的举止,虽他不在乎那些,可应当还是好看的吧?他知道阿蒨喜欢自己,有七分是为相貌,根本不敢怠慢。 可是那句“我比倌人好看”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李意行无法接受自己当真自甘下贱到如此地步,要他去与男倌做比较吗? 他们是泥污里的东西啊,与他李意行如何作比? 王蒨才懒得管他又在想什么,她揉了揉眼睛:“就随便问问,我这辈子也不打算看你人老珠黄是什么样。” 她困了,将书卷放在玉枕中,自己合上被子,客气道:“烦请一会儿将灯吹灭。” 昨夜不曾歇息好,王蒨合眼后很快就睡着了,李意行在房中僵硬地站了很久,才去洗沐收整,回寝房后,与昨夜一样,睡在了地上。 王蒨有了新的东西要注意,没时间再去管李意行,接下来的两天,李意行都很安分,对她既没有动手动脚,也不再插手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