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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更衣当日进了常在,丽主子说余更衣那里缺人,所以指了奴才去。 丽主子倒是为你打算的长远。短短半年间转了三个主子,你倒是吃香的很。小印子满面羞惭的不做声。我淡淡的道:这旧也算是叙完了。我现在只问你,半夜在我宫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小印子吓得愣了一愣,才回过神道:奴才不过是经过。 哦,这半夜的也有要紧差事? 这奴才睡不着出来遛遛。 是么?我看你还没睡醒吧。我懒得跟你多废话。我转头对小允子道:把合宫的宫人全叫出来看着,给我狠狠的打这个背主忘恩的东西,打到他清醒说了实话为止!我又冷冷道:我说怎么我这宫里的qíng形能让外人摸得清楚,原来是这宫里出去的老人儿。 小允子走近我问:敢问小主,要打多少? 我低声说:留着活口,别打死就行。站起身来道:流朱浣碧给我在这儿盯着,让底下的人也知道背主忘恩的下场。槿汐,外头风凉,扶我进去。 槿汐扶着我进去,轻声道:小主折腾了半夜,也该歇着了。 我听着窗外杀猪似的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嚎叫,只端坐着一言不发。不过须臾,外头的动静渐渐小了。小允子进来回禀道:小主,那东西受不得刑,才几下就招了。说是余更衣指使他做的。 捆了他和花穗一起关着,好好看着他俩。 小允子应了出去,我微一咬牙道:看这qíng形,我怎么能不寒心。竟是我宫里从前出去的人我待他不薄。 槿汐和言劝慰道:小主千万别为这起烂污东西寒心。如今qíng势已经很明了,必是余更衣怀恨在心,才使人报复。 我知道。对于余氏,我已经足够宽容忍耐,她还这样步步相bī,非要夺我xing命。沉默良久,轻轻道:怎么这样难。 小主说什么? 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要在这宫里平安度日,怎么这样难。 槿汐垂着眼睑,恭谨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如今我才明白,宫中为何要时时祈求平安祥瑞,应为平安是后宫里最最缺少的。因为少才会无时无刻想着去求。我想一想,这事总还是要向皇上皇后禀报的。 是。 明早你就先去回了皇上。 奴婢明白。那余更衣那里 我思索片刻,人赃俱在,她推脱不了。迟疑一下,若是皇上还对她留了旧qíng就不好办了,当初她就在仪元殿外高歌一夜使得皇上再度垂怜。此女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万一没能斩糙除根,怕是将来还有后患。 小主可有万全之策? 我的手指轻轻的笃一下笃一下敲着桌面,静静思索了半晌,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雪亮,莞尔一笑道:毒药诅咒加上欺君之罪,恐怕她的命是怎么也留不下了。 小主指的是 你可还记得你曾问过我当日除夕倚梅阁里是否有人鱼目混珠? 槿汐立时反应过来,与我相视一笑。 这一夜很快过去了,我睡得很沉。醒来槿汐告诉我玄凌已发落了小印子与花穗,正在堂上候我醒来。急忙起身盥洗。 让皇帝久等,已是错了见驾的规矩。我见玄凌独自坐着,面色很不好看,轻轻唤他:四郎。 见我出来玄凌面色稍霁,道:嬛嬛,睡得还好? 我忧声道:多谢皇上关心,就怕是睡得太沉才不好。 朕知道,你身边的顺人一早就来回了朕和皇后。今日起你的药饮膳食朕都会叫人着意留心,今番这种yīn险之事再不许发生。说到最后两句,他的声音里隐约透出冰冷的寒意。后宫争宠之风yīn毒如此,朕真是万万想不到!那个花穗和小印子,朕已命人带去bào室杖毙了;至于余更衣,朕下了旨意,将她打入去锦冷宫,终身幽禁!,嬛嬛,你再不必担惊受怕了。 皇帝果然手下留qíng,我念及旧事,心中又是惶急又是心酸,复又跪下呜咽落泪道:嬛嬛向来体弱与世无争,不想无意得罪了余更衣才殃及那么多人xing命,嬛嬛真是罪孽深重,不配身受皇恩。 皇帝扶我手臂温和道:你可是多虑了。你本无辜受害,又受了连番惊吓,切勿再哭伤了身子。 我流着泪不肯起来,俯身道:嬛嬛曾在除夕夜祈福,惟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却不想天不遂人愿我说到此,故意不再说下去,只看着玄凌,低声抽泣不止。 果然他神色一震,眉毛挑了起来,一把扯起我问:嬛嬛。你许的愿是什么?在哪里许的? 我仿佛是不解其意,嗫嚅道:倚梅园中,但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我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那夜嬛嬛还不小心踏雪湿了鞋袜。 玄凌的眉头微蹙,看着我的眼睛问:那你可曾遇见了什么人? 我讶异的看着他,并不回避他的目光,道:四郎怎么知道?嬛嬛那晚曾在园中遇见一陌生男子,因是带病外出,更是男女授受不亲,只得扯了谎自称是园中宫女才脱了身。我呀了一声,恍然大悟道:莫不是那夜的男子我惶恐跪下道:臣妾实在不知是皇上,臣妾失仪,万望皇上恕罪!说完又是哭泣。 玄凌拥起我,动qíng之下双手不觉使了几分力,勒得我手臂微微发痛,道: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朕竟然错认了旁人。 我装糊涂道:皇上在说什么旁人? 玄凌向堂外唤了贴身内侍李长进来道:传朕的旨意。冷宫余氏,欺君罔上,毒害嫔妃。赐,自尽。 李长见皇帝突然转了主意,但也不敢多问,躬身应了出去冷宫传旨。我假意迷惑道:皇上怎么了?忽然要赐死余氏? 玄凌神色转瞬冰冷:她,欺君罔上,竟敢自称是当日在倚梅园中与朕说话的人。你我当日说话她必定是在一旁偷听,才能依稀说出几句。这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一句竟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只跟朕推说是一时紧张忘了。他语气森冷道:她多次以下犯上,朕均念及当日qíng分才饶过了她。如今却是再无可恕了。 我慌忙求qíng道:余氏千错万错,也只仰慕皇上的缘故。更何况此事追根究底也是从臣妾身上而起,还请皇上对余氏从轻发落。 玄凌叹息道:你总是太过仁善,她这样害你,你还为她求qíng。 我心中微有不忍,终究是余氏一条人命犯在了我手里,不觉难过流泪,还望皇上成全。 你的心意我已明白。只是君无戏言,余氏罪无可恕。不过,既然你为她求qíng,朕就赐她死后允许尸身归还本家吧。 我再次俯身道:多谢皇上。 事qíng既已了结,玄凌与我皆是松了一口气,他握住我手,我脸上更烫却不敢抽手,只好任他握住。玄凌带着笑意随口道:说起那日在倚梅园中祈福,你可带了什么心爱的物件去,是香囊还是扇坠或是珠花? 我见他问的仿佛全不知我那日挂着的是小像,心知小像不是落在了他手里。虽微感蹊跷,也并不往心里去,只答道:也不过是女儿家喜欢的玩意罢了,四郎若喜欢嬛嬛再做一个便是。 玄凌清浅一笑:此番的事你必定是受了惊吓,若要做也等你放宽了心再说。他的目光凝在我脸上,紧一紧我的手:朕与你的日子还长,不急于一时。 我听得他亲口说这日子还长几字,心里一软翻起蜜般甜,仿佛是被谁的手轻轻拂过心房,温柔得眼眶发酸,低声唤他:四郎。 玄凌拥我入怀,只静静不发一言。画梁下垂着几个镀银的香球悬,镂刻着繁丽花纹,金辉银烁,喷芳吐麝,袭袭香氲在堂中弥dàng萦纡。窗外漱漱的风声都清晰入耳。 良久,他方柔声说:朕今日留下陪你。 我含羞悄声说:嬛嬛身子不方便。 玄凌哑然失笑:陪朕用膳、说话总可以吧。 一起用过午膳,玄凌道:还有些政务,你且歇着,朕明日再来瞧你。 我起身目送玄凌出去,直到他走了许久,才慢慢静下心来踱回暖阁。我召了槿汐进来道:宫女和内监死后是不是都要抬去乱葬岗埋了? 槿汐神色略显伤神,低声道:是。 我知她触景伤怀,叹了口气道:我原不想要花穗和小印子的命,打发他们去bào室服苦役也就罢了。谁知皇上下了旨,那也无法可施了。 槿汐道:他们也是自作孽。 我整整衣衫道:话虽如此,我心里始终是不忍。你拿些银子着人去为花穗和小印子收尸,再买两副棺材好好葬了,终究也算服侍了我一场。 槿汐微微一愣,仿佛不曾想到我会如此吩咐,随即答道:小主慈心,奴婢必定着人去办好。 我别过头,声音隐隐透出疲倦道:下去吧。我累了,要独自歇一歇。 后宫-甄嬛传Ⅰ 24 惊梦 我独自倚在暖阁里间的贵妃榻上,只手支着下巴歪着,虽是懒懒的,却也没有一丝睡意。只觉得头上一枝金簪子垂着细细几缕流苏,流苏末尾是一颗红宝石,凉凉的冰在脸颊上,久了却仿佛和脸上的温度融在了一起,再不觉得凉。正半梦半醒的迟钝间,听见有小小的声音唤我:小姐,小姐。 渐渐醒神,是浣碧的声音在帘外。我并不起来,懒懒道:什么事?她却不答话,我心知不是小事,抚一抚脸振振jīng神道:进来回话。 她挑起帘子掩身进来,走至我跟前方小声说:冷宫余氏不肯就死,闹得沸反盈天,非嚷着要见皇上一面才肯了断。 我摇头,这样垂死挣扎还有什么用。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极是厌恶她,只说了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