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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Ⅰ 19 椒房 醒来天色微明,却是独自在御榻上,玄凌已不见了踪影。我心里发急,扬声道:谁在外头?有守在殿外的一队宫女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鱼贯而入,首的竟是芳若。乍见故人,心里猛然一喜,不由得脱口唤她:芳若姑姑。 芳若也是喜不自胜的样子,却得守着规矩,领着人跪下行礼道:小主金安。我忙示意她起来,芳若含笑道:皇上五更天就去早朝了,见小主睡得沉,特意吩咐了不许惊动您。 我忆起昨晚劳累,羞得低下头去。芳若只作不觉,道:奴婢侍奉小主更衣。说罢与槿汐一边一个扶我起身。 我由着她们梳洗罢了,方问芳若:怎么在这里当差了? 芳若道:奴婢先前一直在侍奉太后诵经。前儿个才调来御前当差的。 是好差事。如今是几品? 承蒙皇上与太后厚爱,如今是正五品温人。 我褪下手上一副金钏放她手心:本没想到会遇见你,连礼都没备下一份,小小心意你且收下。 芳若跪下道:奴婢不敢当。 我含笑执了她手:此刻我与你不论主仆,只论昔日qíng分。 芳若见我这样说,只得受了,起身端了一盏汤药在我面前:这是止痛安神的药,小主先服了吧。用完早膳即刻就要去昭阳殿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素xing不喜焚香,又嫌宫中只有女子脂粉香气太俗,因此每日叫人放了时新瓜果在殿中,或湃在水瓮里,或端正搁于案几上。如果在夏天,气味透过竹帘,满廊子底下都是香气,深深地吸上一口,会感到甜丝丝的,特别舒服。如果是冬天,一掀堂帘子,暖气带着香气扑过来,浑身都会感到软苏苏的温馨。别有一派清新味道。 按规矩妃嫔侍寝次日向皇后初次问安要行三跪九叩大礼,锦垫早已铺在凤座下,皇后端坐着受了礼。礼方毕,忙有宫女搀了我起来。 皇后很是客气,嘱我坐下,和颜悦色道:生受你了。身子方好便要行这样的大礼,只是这是这祖宗规矩不能不遵。 我轻轻答了是,道:臣妾怎敢说生受二字,皇后母仪天下,执掌六宫,能日日见皇后安好,便是六宫同被恩泽了。 皇后闻言果然欢喜,道:难怪皇上喜欢你,果然言语举动讨人喜欢。说罢微微叹口气,以莞嫔你的才貌,这份恩宠早该有了。等到今日才不过也好,虽是好事多磨,总算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依言答了谢过。 皇后又道:如今侍奉圣驾,这身子就不只是自己的身子了,顶要好好将养,才能上慰天颜,下承子嗣。 娘娘的话臣妾必定字字谨记在心,不敢疏忽。 皇后言罢,有宫女奉了茶盏上来,皇后接了饮着,她身侧一个宫女含笑道:自从莞小主病了,皇后三番五次想要亲自去视疾。怎奈何太医说小主患的是时疾,怕伤了娘娘凤体,只好作罢,娘娘心里可是时常记挂着小主的。 我见她约莫二十七八年纪,服色打扮远在其他宫女之上,长得很是秀气,口齿亦敏捷,必定是皇后身边的得脸的宫女,忙起身道:劳娘娘记挂,臣妾有娘娘福泽庇佑才得以康健,实在感泣难当。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宫中女子从来得宠容易固宠难。莞嫔侍奉皇上定要尽心尽力,小心谨慎,莫要逆了皇上的心意。后宫嫔妃相处切不可争风吃醋,坏了宫闱祥和。我一一听了。絮语半日,见陆陆续续有嫔妃来请安,才起身告退。 皇后转脸对刚才说话的宫女道:剪秋,送莞嫔出去。 剪秋引在我左前,笑道:小主今日来得好早,皇后娘娘见小主这样守礼,很是欢喜呢。 怎么还有嫔妃没来请安?想是我今日太早了些。 剪秋抿嘴一笑,华妃娘娘素来比旁人晚些,这几日却又特别。 心里微微一动,无缘无故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只作不闻,道:华妃娘娘一向协理六宫,想是cao劳,一时起晚了也是有的。 剪秋轻笑一声,眉目间微露得意与不屑,莞小主这样得宠,恐怕华妃娘娘心里正不自在呢。不过凭她怎样,却也不敢不来。 我迅速扫她一眼,剪秋立刻低了头,道:小主恕罪。奴婢也是胡言乱语呢。 我稍一转念,毕竟是皇后身边的人,怎能让她看我的脸色。立刻灿然笑道:剪秋姑娘怎么这样说,这是教我呢,我感激得很。我虽是入宫半年,却一直在自己宫里闭门不出,凡事还要姑娘多多提点,才不至于行差踏错呢。 剪秋听我这样说,方宽心笑道:小主这样说可真是折杀奴才了。 转眼到了凤仪宫外,剪秋方回去了。槿汐扶着我的手慢慢往棠梨宫走,我道:你怎么说? 剪秋是皇后身边近身服侍的人,按理不会这样言语不慎。 我恩一声,道:皇后一向行事稳重,也不像会是授意剪秋这么说的。 华妃得宠多时,言行难免有些失了分寸。即使皇后宽和,可是难保身边的人不心怀愤懑,口出怨言。 我轻轻一笑:不过也就是想告诉我,华妃对我多有敌意,但任凭华妃怎样也越不过皇后去,皇后终究是六宫之主。我们听着也就罢了。 走到快近永巷处,老远见小允子正候在那里,见我过来忙急步上前,槿汐奇道:这个时辰不在宫里好好待着在这里打什么饥荒? 小允子满面喜色的打了个千儿:先给小主道喜。 槿汐笑道:猴儿崽子,大老远就跑来讨赏,必少不了你的。 姑姑这可是错怪我了。奴才是奉了旨意来的,请小主暂且别回宫。 我诧异道:这是什么缘故? 小允子一脸神秘道:小主先别问,请小主往上林苑里散散心,即刻就能回宫。 上林苑多有江南秀丽清新的意境,树木葱定,山花似锦,其间几座小巧玲珑的亭台楼阁,红墙huáng瓦,在万绿丛中时隐时现。忽宽忽窄的太液池回环旖旎,两岸浓荫迎地,古树上绕满野花藤萝,碧水中倒映着岸边的柳丝花影,清风拂过层层片片的青萍之末,涟漪微动似心湖泛波。 天色尚早,上林苑里并没什么人。三月的天气,上林花事正盛,风露清气与花的甜香胶合在一起,中人yù醉。静静的走着,仿佛昨夜又变得清晰了。站在上林苑里遥遥看见仪元殿明huáng的一角琉璃飞檐在晨旭下流淌如金子般耀目的光泽,才渐渐有了真实的感觉,觉得昨夜之事是真真切切,并非梦中qíng景。 一路想得出神,冷不防有人斜刺里蹿出来在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道:参见莞嫔小主,小主金安。声音却是耳熟得很,见他低头跪着,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命他起来了,却是康禄海。小允子见是他,脸上不由得露了鄙夷的神气。我只作不觉,随即笑道:康公公好早,怎的没跟着丽贵嫔? 丽娘娘与曹容华一同去像皇后娘娘请安。奴才知道小主回宫必定要经过上林苑,特地在此恭候。 哦?我奇道:是否你家主子有什么事要你jiāo代与我? 康禄海堆了满脸的笑,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丽主子的事,是奴才私心里有事想要求小主。 我看他一眼,你说。 康禄海看看我左右的槿汐和小允子,搓着手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道:奴才先恭喜小承恩之喜。奴才自从听说小主晋封为嫔,一直想来给小主请安道喜,没奈何七零八碎的事太多老走不开,皇上又下了旨意不许扰了小主静养。奴才盼星星盼月亮盼得脖子也长了总要给小主问了安好才心安 我听他罗嗦,打断他道:你且说是什么事? 康禄海听我问得直接,微一踌躇,笑容谄媚道:小主晋封为嫔,宫里头难免人手不够,外头调进来的怕是手脚也不够利索。奴才日夜挂念小主,又私想着奴才是从前服侍过小主的,总比外面来的奴才晓得怎么伺候小主。若是小主不嫌弃奴才粗笨,只消一声吩咐,奴才愿意侍奉小主,万死不辞。 一番话说的甚是恶心,纵使槿汐,也不由皱了眉不屑。 我道:你这番想头你家主子可知道? 这 现如今你既是丽主子的人,若是这想头被你家主子知道了,恐怕她是要不高兴。更何况我怎能随意向丽贵嫔开口要她身边的人呢? 康禄海凑上前道:小主放心。如今小主恩泽深厚,只要您开一句口谁敢违您的意思呢?只消小主一句话就成。 心里直想冷笑出来,恬不知耻,趋炎附势,不过也就是康禄海这副样子了。 有一把脆亮的女声冷冷在身后响起,似抛石入水激起涟漪:难怪本宫进了昭阳殿就不见你伺候着,原来遇了旧主! 闻声转去看,容色娇丽,身量丰腴,不是丽贵嫔是谁?丽贵嫔身侧正是曹容华,相形之下,曹容华虽是清秀颀长,不免也输了几分颜色。不慌不忙行下礼去请安,丽贵嫔只扶着宫女的手俏生生站着,微微冷笑不语,倒是曹容华,忙让了我起来。 丽贵嫔一句也不言语,只瞟了一眼康禄海。康禄海甚是畏惧她,一溜烟上前跪下了。 丽贵嫔朝向我道:听说皇上新拨了不少奴才到莞嫔宫里,怎么莞嫔身边还不够人手使唤么?竟瞧得上本宫身边这不中用的奴才。 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贵嫔jiejie说的差了。康禄海原是我宫里的奴才,承蒙贵嫔jiejie不弃,才把他召到左右。既已是贵嫔jiejie的奴才,哪有meimei再随便要了去的道理。meimei我虽然年轻不要懂事,也断然不会出这样的差池。 丽贵嫔冷哼一声,meimei倒是懂规矩,难怪皇上这样宠你,尚未侍寝就晋你的位分,jiejie当然是望尘莫及了。 贵嫔jiejie这样说,meimei怎么敢当。皇上不过是看meimei前些日子病得厉害,才可怜meimei罢了。在皇上心里自然是看重贵嫔jiejie胜过meimei百倍的。 丽贵嫔听得我这样说,面色稍霁。转过脸二话不说,劈面一个gān脆刮辣的耳光上去,康禄海一边脸顿时肿了。扶着她的宫女忙劝道:主子仔细手疼。又狠狠瞪一眼康禄海:糊涂奴才,一大早就惹娘娘生气!还不自己掌嘴!康禄海吓得一句也不敢辩,忙反手噼噼啪啪左右开弓自己掌起了嘴。那宫女年纪不大,自然品级也不会在康禄海之上,敢这样对他疾言厉色,可见康禄海在丽贵嫔身边日子并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