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这是洛宸从未经历过的一种感觉,全身每一根血管都似被几倍粗于自身,表面全是尖刺的枝状物塞满,那些尖刺正随着它的游走无情地摩擦着血管脆弱的内壁;又像有人手持剔骨刀在她全身每一条骨缝间划过,不急不缓,但刀尖过处,便是骨rou分离的惨状。 她眼下感受,全然不亚于当日刮骨之痛。且人在极度不适的情况下,会觉得时间格外漫长,每一次呼吸也都会变成极度苦痛的煎熬。洛宸自然也不例外,她分明感觉已经强忍了许久,实则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很快,她的衣物便被汗水浸了个透彻,瀑水般的长发湿揉成团贴在她的颈边,额角仍有汗水止不住地滑落。她的嘴唇终是因张口喘息的缘故而发了白,也干得起了一层皮。栖梧的心狠狠地纠着,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她悄悄地在洛宸手背上攥了两下,转身为她去倒糖水,为了保证炼血的效果达到最佳,洛宸却是连早饭也不曾用过。 “来,喝点水。”栖梧铆足了气力,将身体绷得僵硬的洛宸托起来,才将水送进去一口,洛宸便身子剧烈一颤,陡地伏在栖梧腿上呕吐起来。 她自然吐不出任何东西,却总忍不住要做呕吐的动作,身体也渐渐蜷成一团。 栖梧才想她会不会是因为痛得太厉害才会出现如此反应,洛宸随即竟真的忍受不住哼叫起来。 到底没能藏住,让戾王看了笑话。洛宸愤恨地咬牙,但这种愤恨不过瞬息,眨眼就被新起的一波折磨淹没。 一场原以为合该惊心动魄、精彩纷呈的炼血,不想竟变成了一场折磨人的苦情戏码,戾王杀了这么多人,竟也觉得看久了着实无聊。 他不会心疼洛宸,却也对她的挣扎与顽强没有任何兴趣,最后,居然什么也不说,头都不回地离开了囚室。 栖梧的眼中漫上鄙夷与寒意,即便司空见惯依旧平不下想砍了戾王的心。只是她现下得先帮洛宸挨过去。 戾王的离开,着实令洛宸惊异不已,以致起了一丝侥幸的窃喜,至少她终于不用再压抑着自己,可以伏在栖梧身边,无所顾忌地痛呼与呻.吟。 血蛊释放的物质,体质越好之人,反应愈是强烈,而洛宸的体质远胜一般人,故而一时间,栖梧竟也算准她究竟还要煎熬多久了。 “我……我受不了……了呃啊……”又过了少时,洛宸似是忍受到了极限,面部的五官都在剧痛下有些隐隐地扭曲着,紧闭的长睫上沾满了破碎珍珠般的泪。 她在煎熬中说出了放弃的话,但只一遍便戛然而止,因着在迷蒙中她看到了煜西一样含泪的眸子。 “阁主,您再坚持一下。”煜西冒着被戾王发现的危险跑来了,扑在洛宸面前,“陆姑娘……她还在等您呢,求您,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晴……萱,晴萱……晴……”洛宸下意识呢喃,仿佛陆晴萱柔和动人的面容当真随着她的念叨出现在了面前,笑靥如花,如云影出岫,洛宸不觉心上一酸,一汪清泪陡地涌了出来,“……晴萱,我……想你……” 说完,便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竟连半点声音也不曾有了。 栖梧心中惊骇,生怕她人出了什么事,忙将洛宸僵似铁铸的身子轻轻扳了扳,才恍然发现她正紧紧咬住被子的一角,十指死死地嵌进床沿里。 霎时,栖梧的泪水也肆意夺眶,纵然洛宸再也无力说出一个字,她却已然明白:陆晴萱是洛宸的挚爱,洛宸可以为了她活,为了她死,自然也可以为了她承受任何非人的折磨和难以忍受的苦痛。 死对一个人而言太容易了,忍下百般生不如死而顽强坚毅地活着才最为困难,也更显珍贵。 陆晴萱于洛宸,正如在瀚海沙漠行走的旅人心中那片永恒的绿洲,能在濒死绝境带来生机;又如开在幽潭深处一朵雅致的白莲,仅是朝着阳光抖一抖风尘,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189章 梦魇 洛宸仿佛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 梦里,她不知怎的,正头昏脑涨地躺在床榻上,浑身骨骼酸软得如同散了架一样。 “洛宸,洛宸,醒一醒。”陆晴萱的声音宛如清晨时分倦懒的风,将她自昏沉中唤醒,“药凉了就不管用了,喝完药再睡,好不好?” “……药?” “是啊,你生病了,吃过药才能快些好起来。” “我……生病了?”洛宸染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疑,她并不记得自己生病一事,于是吃力地撑起身体欲从床榻上下来,不料这一动,才恍觉身体竟当真似病重的一般。 “哎,你现下还不能起来,仔细头晕摔着。”陆晴萱见状陡然紧张起来,忙将药碗搁上床头矮柜,另一只手已先一步探出将洛宸的身子按住。 她举手投足间,是雨夜梨花独有的甜润。洛宸最欢喜这味道,时常会把头埋进她怀里流连,但是今日,却明显闻到一种与之格格不入的腥苦。 洛宸循着这味道侧过身子,目光凝停在矮柜上面那一碗色如浓墨,稠若泥浆的药汤上,不由得心上一震,陡生出了似曾相识之感。 可她并不能想起这份怪异的熟稔来源于何处,且胃里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始翻江倒海了。 她赶忙闭紧了双唇,强忍下这遽然而至的不适。陆晴萱只是望着她,目光中颇有不解:“洛宸,你……还是很不舒服吗,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