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短暂的拥抱后,向母走得毅然决然。 夜色淹没她瘦弱的身影,也带走了少年关于家的最后一丝温情。 纪厘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恍惚间,脑海中浮现起木随安在休息室里说过的话。 ——纪厘,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高三开学那晚哭着留住我妈。 ——她心软答应我说不走了,可在两天后的深夜她又遭到了暴打,被那醉酒的人渣丢进家门口的那条河。 ——后来,那渣男终于认罪伏法,我一个人守着她发胀发白的尸体整整三天,即便把眼泪流干了,可也换不回她喊我一句安安。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发誓一定、一定笑着送她离开。 纪厘深呼了两口气,拼命将眼泪憋了回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合照,紧紧地攥在手掌心。 好一会儿,他才扯出由衷的笑容,低喃,“妈,再见。” 秋夜的风静悄悄的,卷走了少年最后一声离别。 从今以后,他就真的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了。 …… 长达五分钟的一镜到底,在孤寂和释然中结束了。 早有泪点低的工作人员在偷偷抹眼泪,“向母也太狠心了,她就这么走了,让安安一个人留着,等他那渣男继父醒了,他还有活路吗?” “家暴都该死!”又有人应和,“唉,纪厘最后演得也太好了。” 王嶂压下心里的悸动,喊下一句,“卡!过了!” 宋星沉从阴影处走了回来,眼泪还没完全收住,她抱了抱还傻站在原地的纪厘,“我乖儿子呀,辛苦你了。” 对方的怀抱很暖,仿佛真的带着母亲的熟悉气味,适时缓解了纪厘在戏中的沉重。 “不辛苦,谢谢宋老师。” 纪厘从她的怀抱中撤出来,赶紧走到魏国夫的身边,“魏老师,刚刚那场……” “欸。” 魏国夫大度抬手,了然止住他未出口的歉意,“一切都是为了电影效果,你这年轻后辈都知道的道理,我一个前辈还能矫情?” 宋星沉跟了上来,颔首表示赞同。 纪厘勾唇,深深冲两位老戏骨鞠了一躬,“谢谢两位老师,这回能和你们搭戏,晚辈受益匪浅。” 魏国夫眼中赞赏的意味更浓,“我演了这么多戏,能像你这样一镜到底还不ng的年轻演员,真没遇到过几个。” 宋星沉补充了一句,“全程没见你拿剧本,看来是把戏都记在心中了。” 围观的众人听见这话,才猛然反应过来—— 是啊! 青年从头到尾就没拿过剧本! 就连一开始的试戏,他都没出过任何台面上的差错! 这样的记忆力和对戏的专注程度,如今有几个年轻演员能做到? 片场工作人员在震惊之余,更觉得由衷佩服,忍不住低声讨论—— “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就纪厘这样的,他不火谁还能火?” “还用你说?只要不是瞎子就都看得出来。等着吧,未来的影圈一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秦栎从容走上来,默默在青年的身侧站定。 “两位老师,感谢你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前来客串,等回了海市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宋星沉没有推拒他的邀请,反倒要求点头,“好啊,下次纪厘也过来?这戏里的饭吃不成,我得和我‘宝贝儿子’在戏外吃一顿。” 秦栎欣然应允,“好,下次我带他一起过去。” 纪厘配合点头,完全没意识到男人这话里不着痕迹的微妙。 剧组摄影师走了上来,“老师们,拍张合照?” “当然。” 秦栎主动让出位置,让这‘一家三口’站在一块拍合照。 纪厘被两位老戏骨宠着推到中间位,听到摄影师的口令指挥后,露出一个灿烂而满足的笑意。 秦栎站在边上,见对方没像前两次那样沉在戏中出不来。直到这时,他潜伏在心底的担忧才完全散去。 “秦栎,差不多要走了。” 齐岸掐准时间走了过来。 明天是公司的季度会议,两人从来没有缺席过。 他们改签到了最晚的一班飞机,现在必须要出发了,估计等抵达海市的家中,也要凌晨一两点了。 纪厘拍完合照,正巧听见这句话,“栎哥,你们要赶时间离开了吗?” 秦栎淡淡颔首。 他当着众人的面夸奖了一句,“这场戏你表现得很好,完全提高了我对这个投资项目的期待。” 纪厘笑眼微弯,“谢谢栎哥。” 秦栎环顾着一圈看热闹的工作人员,怕自己对青年的赞赏会给他带来不方便。 于是,他略微思索后又招来同公司的封程,以老板前辈的口吻又交代了几句。 封程显然没想到秦栎还会单独给他嘱咐,他受宠若惊地点头应下,满眼干劲,心里已经嗷呜叫开了—— 啊啊啊我会努力的,老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老板! ※※※※※※※※※※※※※※※※※※※※ #秦·假端水大师(x)·真偏心叽哩(√)·栎 #注:戏中戏情节为角色塑造所需要,本人不提倡且严厉反对~拒绝家暴,从我们做起! 第38章 等到秦栎和齐岸走后,纪厘等人才重看了一遍回放。 主摄像师是王嶂摄制团队的元老,拍摄功底很牛。 即便纪厘有些临场发挥的言行举止,他也能顷刻捕捉、迅速给出最合适的构图。 偶尔有些晃动的画面,在最大程度上凸显了人物挣扎和虚浮的内心。 可以说,演员演技和画面构图同样精彩。 毫无疑问,这是一出好戏。 封程和卫莱在片场耗了大半天,等到王嶂宣布收工,才把纪厘拉到一侧,“纪厘,收工了,去不去吃火锅?” 纪厘惊讶于他们的提议,“火锅?” 封程勾在他的肩膀上,一脸自来熟的模样,“对啊,王导不是说,我们三个要多培养培养感情?火锅局,约不约?” 卫莱的性格在戏外比较佛,只是在旁边点头,“镇中心有家火锅店,开到凌晨一点,这会儿去还来得及。” 比起目中无人的蔡亦殊,纪厘对现有的两位主演还是很有好感的。 戏里三个男生是从小到大的铁关系,戏外的他们需要快速建立友情也是应该的。 “好啊,我收拾一下就过去。”纪厘应话。 卫莱拿出手机,“我让助理先去定位置,吃什么锅底?” 封程还没撒开纪厘,冲他挑了挑眉,“我们安安决定?” “你们能吃辣吗?要不九宫格?” “当然。”封程来自酷爱吃辣的湘州,打响指响应,“火锅不吃九宫格,能叫火锅吗?” 卫莱笑笑没反驳,转身去交代助理了。 …… 纪厘下了戏,独自回到休息室卸妆。 虚掩的房间门被人敲响,纪厘头也没抬地说,“包子,你直接进来就好了,敲什么门?” 没有意想之中的欢脱声,来人的语气很浅很闷,“纪厘,是我。” 纪厘当下反应过来,侧头看去,“木老师?” 木随安对上他的视线,勾了勾唇,“方便吗?只是想要借用你几分钟聊聊。” “当然方便。”纪厘走上前去,请他坐到休息室的沙发上。 还没对方开口,青年就主动询问,“木老师,我刚刚那场戏,你觉得我演得合适吗?” 比起演员前辈、导演和片场人员,纪厘最想得到的是木随安本人的反馈。 毕竟,他演绎的是对方的过往。 木随安眼底的红丝还没有完全褪去,刚刚的拍摄他全程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青年演出了他当年的绝望,更也演出了他多年以来的‘奢望’——他也想那么不顾一切保护着自己的母亲,也想要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纪厘,谢谢你。”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足以表明一切。 恰时,门外传来包子的脚步声,“纪哥,你好了吗?封程他们等你一起走呢。” “我先不打扰你了,不过有样东西想要给你。”木随安果断起身,却从手腕上解下一枚木绳手串。 “我母亲生前送给我的护身符,暂时借你一段时间。纪厘,我很期待在大荧幕见到你的随安。” 比起对蔡亦殊的抗拒和厌恶,木随安对于眼前的青年只有满满的信任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