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在看到到沈墨诧异的神色后,白玉呆若木鸡,她都说了什么,如此粗鄙的话她竟在他面前说了出口。 沈墨平复了下被她挑起的情|欲,从容派遣了一侍女带领她前去,便不再多说什么,一时避免了白玉的尴尬,白玉低眉顺眼,颤颤巍巍地跟着那侍女离去。 白玉下了楼,不禁回眸仰望,发现沈墨倚着栏杆笑望她。 白玉登时羞得无地自容,轻喃一声:“真真丢死人了。”微一跺脚,掩面娇怯怯地跑开了。 ** “沈兄,我想白玉姑娘不过是在哪处赏景罢了,她身边既有侍女陪着,断然不会出事的,再者说这桃园哪处没有人看守着,若是不小心迷了路也会有人引领的,你不必太过担心。” 柳文看了身旁的人一眼,低下了头,怕让他看到自己眼中隐含的那丁点私心。 沈墨倒没有想到别处去,两眼随意看向四周,淡笑着解释:“柳弟说得甚是,只是府中蠢奴甚多,恐他们不识人真面目,唐突了人家。” 两人穿过一段青石羊肠小径,路旁横过一些杂枝,沈墨体贴的伸出臂膀挡住,让柳文先过去后自己才过去。 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将沾在衣袖上的枯叶拂去。柳文心感熨贴,看向他时,眼神有些柔和。 沈墨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冲她温文有礼一笑,笑容便如同三月的春风吹进了柳文的心里。 “沈兄果是心细之人,不似一般的男子,粗枝大叶。”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中多了女儿之态。 “柳弟难道不是男子么?怎会有这般说法。”沈墨开玩笑道。 柳文蓦地站住了脚步,满脸通红。 “我,我的意思是……”因一时忘情,柳文竟忘了当下的身份,急切的想解释,反而心中越乱,口中期期艾艾。 沈墨跟着她停下了脚步,疑惑的看向她,见她一脸通红,水光在眼眶打转,将那副女子的娇羞状尽显无疑,眸忽地一沉,晓得她大抵对自己动了心思。 得知这个结论,沈墨并没有欢喜,反而头疼起来,她虽行事大胆,打破世俗观念,女扮男装混在文人墨客中,但毕竟是闺阁女子,不同与那些可逢场作戏的女子,可随意放情,来去自由。 沈墨对她虽然有几分情意,不过更多的是赏她的胆量以及才情,至于男女之意,却未多想。 沈墨心底不由地为之前种种有可能令人误会的举动暗感后悔,思及此,沈墨脸上恢复认真的神色,淡淡笑道:“我不过开玩笑罢了,柳弟当然是男子,这是毋庸置疑的。” 柳文盯着他那一如既往地温柔笑容,敏感地察觉到了里面的疏离,心中一慌,突然有股冲动,往前刚要迈步,衣服却被树枝勾住了,不得前行,慌乱中,只好狠命地拉扯。 沈墨看见了,柔声道:“我来罢。”便靠近她身旁,侧对着她,又转脸对她一笑,才伸手过去帮她解开乱结,柳文望着那俊逸的侧脸,心跳加速起来,却鼓起了强大的勇气。 “好了。”沈墨道,刚抬起身子,便看到柳文一脸紧张激动,剑眉一动,只听柳文极其认真坚定的说道:“沈兄,我有话要和你说。” 沈墨愣了一下,而后道:“柳弟有什么话要说?” 柳文深吸了口气,压制自己强烈的心跳,说道:“其实我是……” 就在此时,林立却走了过来,柳文不得不放弃了告诉沈墨自己的女子身份。 “何事?”沈墨问。 “回禀大人,白玉姑娘刚刚走了。”林立小心回答。 沈墨剑眉微蹙,“怎么不拦住?” 林立:“卑职拦不住。”他没说,就那姑娘铁了心要走的姿态,就算八头牛只怕都拦不住。 沈墨似遗憾地轻叹一声,然俊雅面容却依旧是淡然之色:“罢了。” 而经这一小插曲,柳文也失去了坦白身份的勇气。 第12章 游湖。 白玉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诗集翻了几翻,又合上,几上金鸭古铜炉里燃烧着药香,淡淡的药香飘入鼻腔,让白玉烦躁的心变得稍微宁静下来。 烟儿端着些点心与松萝茶上到后楼,白玉看到她,轻哼一声,没理她。 将茶放在她身旁的小几上,烟儿笑嘻嘻把一份柬贴放到几上,道:“姑娘,刚才沈大人派林立递来柬贴,想邀请你今夜过府一叙呢。” 莺娘正端起茶盏准备呷茶,闻言纤指一顿,放下茶盏,想到前几日在宴席上发生的事,白玉只羞得寄颜无所,这几日她一直躲在红袖坊中藏羞,是谁也不肯见,如今沈墨主动来找她,她还不知如何该面对他,白玉不觉伸手碰了碰唇,轻叹一声,向烟儿道:“你去林立说,叫他告知沈大人,说我头有些疼,今夜就不去他那了,过几日,我再亲自登门拜访。” “姑娘,你这会儿要当缩头乌龟了么?人家可是寻上门要你负责了啊。”烟儿嘿嘿笑道。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白玉在宴席中强吻沈墨的事已传开来,别说烟儿知晓了,整个红袖坊的人都知晓了此事。 白玉见她一脸促狭,气道:“这都是你惹的祸,你还笑得出来。” “姑娘,你自己色迷心窍,关我什么事?”烟儿嘟囔道。 白玉嗔了她一眼,“要不是你装肚子疼,让清音那丫头随同我去,我会喝醉酒?不喝醉也不会出这个丑,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错?真是死没良心的丫头。我这一世芳名都尽毁在你的手上了,经此一闹,我这身价定一落千丈,以后你呀,别说吃rou了,你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白玉恐吓她道。 烟儿什么都不怕,就怕没rou吃,当即将圆眼一瞪,柳眉倒竖,“都怪清音那丫头,我要没rou吃,我跟她急!”言罢一甩袖子,气愤愤的准备下楼去找清音。 白玉见状失笑。 恰此时,翠娇上来,听闻脚步声,白玉抬眸看去,便见翠娇手拿帕子,袅袅娜娜地走来。 白玉起身相迎,笑道:“你今天倒有空过来我这,莫不是被某位不识趣的客人纠缠不开,过来躲避的么?” 翠娇啐了她一口,笑骂道:“你这嘴真不饶人。” “也就对你而已。”白玉笑盈盈拉着翠娇的手走到榻上同坐下,又吩咐烟儿去给翠娇泡茶。 坊中的众多姐妹中,翠娇与她是最合得来的。翠娇生得也十分姣好可人,腰细身长,鹅蛋脸,肌肤赛雪,眼下有几点俏麻儿,颇具贤淑气质。 才刚刚坐下,翠娇就开门见山地问:“喂,我可听说你与那沈大人的事了。你莫不是真恋上那沈大人了?”翠娇一双凤目暧昧地看着她。 白玉望了她一眼,微启了唇又合上,粉颈低垂,纤手不自觉地缠着罗帕,“酒后失态而已。” 在翠娇眼里,白玉一向是直言快语,十分爽快的人,这般掩掩藏藏,忸忸怩怩却从来没见过,料是说中了她的心事,翠娇心中叹了口气:“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讲了怕你心里不好受哩。” “但讲无妨。”白玉笑道。 翠娇语重心长道:“你进这场子才几个月,我这做jiejie的,得提醒你一句,那些权贵公子是最没个定性的,我在京中这几年,对那沈墨深有耳闻,这几年来,就没听闻过他对哪个歌舞场中的女子真正动过心,前两年他倒是为了一歌姬一掷千金,替她赎了身,大家都说两人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可后来还没到一月呢,他就把那女子送给了某位朝中大员,所以你别看他表面温存儒雅,就以为他是个有情人,这人其实最是无情,你逢场作戏就算了,莫将一颗心全萦系在他身上了。” 白玉还是第一次听闻此事,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忍拂了翠娇的好意,便将手覆在她手背上,盈盈一笑道:“翠娇,谢谢你提醒我,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虽然如此说,可白玉心里却叹道,如果情能收放自如,那这世间何来如此多的痴男怨女。 ** “抬起头来,奴家又不是吃人的妖,怕甚?” 柔媚悦耳的嗓音从那绛色纱幔内传出,紧接着是一连串格格的娇笑声,春风拂来,吹开了纱幔。 人称小潘安的卖油郎在那婉啭莺声的催促中,微微抬起头来,便见湘妃榻上的鸳鸯靠枕,搭伏着个美貌妖娆的女郎,一双玉臂露出幔外些许,纤腕上套着金镯,红衣交映着雪肤,更觉艳冶得近似于妖。 “你就是小潘安?” 小潘安只觉魂魄都好似被人摄了去,对于白玉的问话一时竟忘了做答,一旁烟儿见他发呆,一皱眉,上前便在那人头上给了一爆栗,骂道:“哎!我说你这人,哑了还是聋了?” 烟儿真不知道她家姑娘找个一副小白脸模样的卖油郎来做什么,不会是看上他的容貌了,要包养他? “烟儿,女儿家别总是动粗,惹人笑话。”白玉轻责道。 “是,奴婢知错了,谨遵姑娘的教诲。”烟儿笑嘻嘻地退了回去,却在背地里做了鬼脸。 小潘安回了神,俊脸一红,腼腆道:“小子正是小潘安,不知姑娘唤我前来有何事?”他方才来挑着油桶来红袖坊送油,稀里糊涂地就被那叫烟儿的姑娘拽到这里。 纱幔里的人动了动,随即一只涂抹着艳色蔻丹的柔荑缓掀开了纱幔,玉人的面容顿时一览无遗。 白玉一双水翦双眸睃着他,看他果然生得英俊,唇红齿白,活脱脱一白面书生,怪不得人称小潘安,白玉不由地掩唇一笑,“的确生得貌似潘安,叫人看得赏心悦目。” “……”小潘安又闹红了脸,暗道这姑娘唤他来莫不是就为了看他生得什么模样? “烟儿,你过来。”白玉将烟儿唤至身边,耳语几句,烟儿嘴一撇,不知嘟哝了什么话,悻然而去。白玉媚眼含笑看向小潘安,状似随意地道:“听闻你常到沈墨大人的府邸去?” “是的。”小潘安机敏,突然有些明白她找自己来的目的,昨日他去沈府送货时,就听闻他们府中的仆妇在讨论这位姑娘,说她痴恋他们的大人,如今听她这么一问,或许传言不假。 白玉微微向他一笑,又漫不经心地问:“奴家问你,最近你可在沈府听到什么传闻?关于奴家的。” 小潘安闻言背上冒了层冷汗,暗道这白玉姑娘真是直言快语,一点也不拐弯抹角,他支吾道:“听……听闻过一两句。” “她们都说了什么?”虽然白玉神色自若,但仔细的话会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一丝急切与紧张。 “说姑娘生得美丽。”就是太过于妖媚,像狐狸精。最后一句小潘安自然不敢说的。 “还有呢?”白玉喜形于色。 小潘安想了想答:“还说姑娘容貌和他们家大人很是相配。”就是行为举止不大相称,不够矜持,太过于放荡,而她们大人温文尔雅,须有个端庄贤淑的女子来配他,这一句他自然也是没敢说的。 白玉心头的郁气在听完小潘安的话后便一扫而空了,这几日她一直辗转难眠,一直担心他们会笑话她举止轻佻放浪,如今想来,是她多虑了。 这时烟儿回来,手中拿着两锭银子,将银子递给小潘安,她噘嘴道:“喏,这是我们姑娘给你的。” 小潘安没敢接,忙向白玉道:“姑娘,小子虽是粗野之辈,却也知无功不受禄,小子不曾替姑娘办过事,怎能收这无功之财?” 白玉眸中闪过一丝光芒,秋波盈盈道:“你尽管收下,往后多来奴家这楼里转转就是。” 小潘安足够机灵,晓得白玉的意思,于是欢欢喜喜地接过了银子:“如此小子便多谢姑娘的赏赐了。” 小潘安离去不久后,楼外突然吵嚷起来,白玉本不欲理会,却听到九娘那尖细得令人耳鸣的声音。 且声音越来越近,也故意说得很大声: “哎呦,张公子,我的祖宗,都说了白玉卧病在床,无法出席,这样吧,我给你叫柳黛如何?张公子……哎!张公子……” 彼时,白玉正在妆台前添妆,闻言黛眉微颦:“烟儿,你下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烟儿连忙下楼一看,便见张鸿领着带着几个凶仆气势汹汹地往她这楼里而来,心中一害怕,连忙跑上楼向白玉禀报此事。 白玉轻叹一声只好起身出去迎接,她可不愿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闯进她的卧室。 当张鸿领着人浩浩汤汤地准备上楼时,却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佳人柔媚无骨地倚着扶梯,正笑盈盈地望着他,红裙绿裳,发上簪了朵时新宫花,一颦一笑尽显妩媚动人之姿色,微微一点秋波,略含嗔色。 那张鸿因屡次遣人来邀约白玉,都无功而返,十分着恼,于是才想要带着众人来恐吓一下白玉,可如今一看她,张鸿心都酥软了,忙止住了众人前往,笑脸相迎:“白玉姑娘有礼了。” 张鸿装模作样的作了一揖,随即抬起头来,两眼色眯眯地直盯着白玉。 白玉乜斜了他一眼,见他一身华服,倒是挺人模狗样的。 白玉轻抚了抚胸口,微启朱唇,娇娇怯怯道: “张公子,您带这么多人来,是要拆了奴家这楼?真是怪怕人的哩。” 见她态度柔媚,张鸿不好再使气,有些尴尬道:“那个……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而已。”随即转向众人怒斥道:“蠢奴,还不快快下去,还在这愣站着作甚?!” 那几名凶仆面面相觑,连忙退下。 张鸿转过头,对着白玉笑嘻嘻道:“白玉姑娘身子不是抱恙么?” 白玉柔柔一笑道:“方才奴家头的确有些疼,躺了片刻,如今已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