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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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而铵早就醒了,现在才来兰墨府,是他终于将自己从腐烂的世界抽离出来一点点。 即便如此, 他的内心还是烂了个口子。 烂穿了, 感觉不到疼,就是太丑陋, 恶心。 恶心自己。 永远都好不了了。 蛏山全是雪, 还在下。雪下得又大又猛。 茭白抖了抖:“肚子饿了吧, 先吃点东西,吃完了我们再聊。” 沈而铵没动。 茭白让扶着沈而铵的人下去,他自己走过去顶上。 但他体格跟戚家打手没法比, 扶得不稳。 沈而铵慢慢站直。 茭白见沈而铵的视线在他自己的肚子上,他会意道:“没什么事了已经。” “我,看看。”沈而铵低垂着眼眸, 眼下发黑,气色很差。 茭白瞥饭厅四周,都是监控,都是戚以潦的眼睛。 戚以潦在公司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看监控。 茭白捞起短袖下摆。他中午醒来冷敷了一段时间,哪那么快好。 面前的少年在哽咽,压抑又悲痛。 茭白理了理衣服,把他拉到桌前坐下来,给他一碗小米粥,一双筷子:“吃吧。” 沈而铵在诊所吐了很久,胃里是空的,火烧般疼,他怔怔地看着桌上仅有的一碗粥,发红的眼中不是清冷神秘的古堡一角,只有关心地跟他对视的人。 茭白特地让柳姨给熬的粥。沈而铵的自我厌弃肯定已经达到了临界点,再超一点就要自杀。 沈而铵和礼珏一样,主角光环都不会让他们死成,就折磨。 从开头,过程,到结局,全是那两个字。 . 茭白受伤的左手在裤兜里,都没拿出来。沈而铵却执拗地看着。 “……”茭白把青青紫紫的手放桌上,让他看个够。 沈而铵僵了半天,他把憔悴的面部埋进掌中,脑袋重重磕在卓沿上面,背脊怎么挺不起来。 少年整个人像是生了一场重病,还在病中。自尊,本就不多的朝气,生命力……所有都被病魔带走。 茭白本想离开,让沈而铵单独呆一会。他还没起身,沈而铵就开了口,声音是从掌缝里流出来的,模糊而沉重。 “对不起。” 没等茭白回应,沈而铵就自嘲地笑了一声:“这话,我今年年初,就对你讲过。” 茭白转着手机上的钥匙扣。 “我以为,那是,你最后一次,因为我,受伤。”沈而铵的肺腑犹如被什么东西扎了几个洞,呼吸困难,“自从你转到三中,认识我,就总是,受伤。” 他的头还抵在桌前,脚边的地上有一滴两滴液体:“以前是我,间接给你,伤害,” “现在是,直接伤你。”沈而铵的嗓音又涩又哑。 茭白坐过去,拍他颤动的肩膀:“朋友,你的负罪感别这么重,你也是受害者。” 沈而铵哽得更厉害了。 茭白很清楚,他的安慰没什么用。 沈而铵的偏执属性一定是爆满的,不论那种感情,都偏执。错与对,基本都是他个人的定义,他自己说了算。 . 一碗粥从温热到凉透。沈而铵才放下盖住面部的双手,他看着桌面,眼周全红,萎靡不振。 茭白单手坨腮:“能聊了不?” 沈而铵轻点头。 “我从礼珏那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茭白说,“送你来西城的朋友,你联系过了吗?对方找不到你,肯定很着急。” “联系,过了。”沈而铵哑哑地回答,“他是,我的人。” 末了,沈而铵说出一个人名,谭军。 茭白的脑中炸开一朵剧情小花,谭军啊,草,他是沈而铵那支黑科技团队的领军人物。 也是沈而铵母亲,就是那采茶女的暗恋者,来助他踢掉沈寄上位,搞垮岑家。 那么靠谱的一个人,都败在礼珏的主角光环之下。 确切来说,是两位主人公的主线引开了他。 漫画里,谭军是沈而铵的军师,也是将军,文武双全的一个牛批人物,他是被沈而铵派去找礼珏,中了岑景末早早为他设下的陷阱,死得很惨。死前还遭受了一群人的…… 茭白挥掉浮现在脑中的那几格漫画:“赵潋给你的小毛线挂件,你处理了吗?” 沈而铵没出声。 过了会,他才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挂件。 茭白提议道:“你要是还想留着,就把上面的药粉洗掉,用消毒液什么的泡一泡。”虽然礼珏说是套餐,药粉单个起不了作用,但是药三分毒,留上面不太好。 沈而铵摩挲挂件。 茭白的视野里是他缠着纱布的两只手,大夏天的,容易感染,罪还没受完。 沈而铵比以前更安静了。 不对,不止是安静,还有……湖面下的漩涡。 茭白眯眼看了会,徒然站起来,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从漫画里走出来的渣攻。 最大的节点已经不在了,沈而铵以后的轨迹就算还会跟礼珏交接,却也不会比昨晚更紧。 而且他有了防备,礼珏想近身就难了。 茭白坐回去,看着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沈而铵:“你……” 话声停住。 那小毛线挂件被沈而铵扔进了垃圾篓,他开始喝粥。 茭白的眉心蹙了一下。渣攻跟贱受一样,都只是产狗血的工具,他喝狗血喝得爽,却不代表喜欢在生活中遇上他们。 茭白看沈而铵的头像。蛏山还在下雪,山头一片冷白。 这让茭白稍微松口气,下的还是雪就好。哪天如果是血雨,或者黑冰雹,大刀子,那他妈就吓人了。 . 茭白扫扫列表上的六个好友。礼珏跟章枕,沈而铵都卡在50的关卡,只等机缘。 剩下的就是,郁岭,岑景末,戚以潦。 前面两位是捆绑的,对付郁岭就行。后一个就…… 有鬼。 绝对有,戚以潦对他的兴趣度,和活跃度严重不匹配。 茭白想起来就生气,想挖个坑把小钥匙埋起来,让戚以潦在笼子里撞得头破血流。 “你住在这,胖了。”沈而铵放下空碗,低声说。 茭白:“……” 这就不用说了吧,你哥我不是不知道。 “这里,你喜欢。”沈而铵对他笑,很浅很模糊。 “住习惯了。”茭白耸肩。 沈而铵桌子底下的腿很疼,双手也疼,他坐不住,背上都是冷汗,眼前也有些发黑:“别再,回,南城了,那里,对你,不好。” 茭白看出沈而铵在忍,他赶紧把人从椅子上捞起来:“我带你去躺着吧。” 沈而铵的唇发白:“茭白,我昨晚差一点,” “我知道你的感受,我有过类似的经历。”茭白扶着他。 沈而铵的瞳孔缩了缩。 “放松,我还没说完呢。” 茭白带上沈而铵,一步步往距离饭厅最近的一间客房走,“我也挺过来了,不过我是泡了很长时间的冷水,药量也没你那么大。” 茭白表扬道:“你很了不起。”这是真话,沈而铵内心的光如果被欲望一爪拍碎,那他赶过去的时候,就是进行时。 “可我还是……”沈而铵的手握成拳头,血从纱布里渗出来,他病白的面部一闪而过扭曲的 “这说明你是一个正常人,拥有健康的功能。“茭白刚说完,眼前就出现老变态的笼中雀,他的眼角一抽。 “忘了吧。”茭白说,“你越票回事,就越是个事。” “好比你走路踩到了屎,你把鞋洗了或者扔了,还觉得脚上有屎,生活里都是屎味,这就没必要了。”茭白话糙理不糙。 沈而铵静默了会,问:“那个人,你的邻居,我能报复吗?” 茭白被问住了。 “再等等吧。”茭白说。等我让他进组。 其实最好别报复。 我怕你又被屎糊上。 对付屎,最好的半法,就是离它远远的。 但茭白不能在这时候说。沈而铵需要的不是这个。 “我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就想,让褚家,保护不了,他。”沈而铵没问茭白,为什么要他等等,只说,“他对我,下药,我最终没有,碰他,这件事可以,算了。但他不该在我母亲的……” 沈而铵顿了顿,睫毛轻动:“这是我不能原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