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萧胜天:“也不能天天来家里吃,今天吃了明天我不好意思来了,明天的长寿面肯定更好吃。” 廖金月笑了:“就你心眼多。” 一般农村里,不怎么过生日,不过顾清溪这次生日就是满十八岁了,算是一个大生日,况且廖金月一向疼女儿,最近日子过得又好,过一个生日自然不在话下。 当天晚上廖金月早早地剁rou馅包饺子,陈云霞也打下手帮忙,她现在怀上了身子,这都是多亏了小姑子指点,她心里感激得很,对这个小姑子也是掏心挖肺,盼着小姑子好。 本来顾清溪从旁忙着烧火拉风箱,不过被这婆媳两个赶出去,让她没事多读书,好好复习,明年就要高考了。 顾清溪只能回去了,拿出书来温习功课,把之前做的卷子整理错题本什么的。 第二天过生日,萧胜天早早过来了,提了一块上好的炖牛rou,热腾腾还冒着热气,拿给廖金月让廖金月去切了,自己却提着一个袋子进了屋。 进屋后,便见顾清溪正轻倚在旁边的老桌案上写寿字,白底染小碎花的衬衣勾勒出曼妙的身段,黑亮的辫子柔顺地轻搭在窄瘦的肩头,白净柔腻的小手指尖微染上一些墨痕。 萧胜天盯着那小手指,有种冲动想捏在手里,只是到底身边有人,忍住了,径自将手里的袋子放桌上,对旁边的顾保运说的:“清溪生日,我也没啥好送的,正好得了一本画册,给清溪翻着玩吧。” 顾保运听了,一连声说破费了,打开来看,装订很讲究的册子,翻开来里面一张张的黑白画,看了一番自然是看不出什么门道,连声说:“这个画得挺像,画得真好。” 比年画看着更像真人。 之后也没当回事,就随手递给了旁边的顾清溪。 顾清溪接过来手里,却是有些惊讶。 她喜欢画画,上辈子当老师,在陈昭去世后,自己为了打发时间,也上过素描课,所以对这种画册能看得懂,这是一本八开大本的画册,就叫《素描》,里面收录了一些著名画家的景点素描作品。 最关键的是,这套画册当时出版的时候,发行量就很小,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再版,以至于后来根本买不到了。 顾清溪拿着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一时又有些疑惑地看向萧胜天:“这哪来的?” 萧胜天:“买来的。” 顾清溪也就不问了,这东西肯定不是那么好弄的,要书票,还得想办法排队什么的,反正要费不少功夫才能弄到,难为他竟然弄来了这个。 抬头看过去,他已经在和自己爹说话了,好像没这回事一样。 ****** 过了生日,顾清溪也不怎么出门,就在家里温习功课,毕竟学习时间很紧张,偶尔累了,没事看看他送的画册,满心里都是喜欢,因为画册,也因为那种被宠爱的感觉。 他对自己的心思,她能体会到,那是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都一股脑给自己。 而这两天晚上没事时候,萧胜天就过来和廖金月他们打牌,打牌间隙也说说自己开厂子的事,说是已经筹备差不多了,得招工了。 顾建国听着心动,不过想想自己家里那摊子事,也就算了,又说起来现在改革开放的事,都觉得要抓住时机好好干,讨论得热火朝天,萧胜天还帮着廖金月和顾建国出主意,说起这编织的事,说是应该建立一个自己的牌子,然后去参加首都的农特产品展销会,将商品卖给国外的人。 “咱们农民自己觉得这东西不新鲜,但是外国人稀罕,他们不懂这个,觉得好玩,还觉得很有中国特色。” “我听新闻里意思,我们中国人的劳动力不值钱,但是人家劳动力值钱,人家那里刷盘子刷碗都能挣不少钱,没有人会花功夫编织这个。” “刷盘子挣不少钱?”廖金月有些不信:“那咱天天给他刷盘子去不行?” “婶,当然行。”萧胜天笑了:“不过也得咱能过得去。” 廖金月一听这个想想也是,去国外,哪里是随便能去的,外国人说话她也听不懂。 “咱人不能去国外,不过东西能过去,咱在家里费功夫做的一些手工艺品,国外看着就觉得这东西稀罕,能卖不少钱,所以这是一个门路。”萧胜天笑着说:“所以现在就得留心这方面的信息,看看能不能把这块做成外贸,去赚外汇。” 这些信息对于顾建国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他求助地看向顾清溪。 顾清溪是家里的文化人,也是能拿主意的。 顾清溪听到萧胜天说这个,其实是有些惊讶的,要知道现在是八十年代初,说是改革开放,但是从上到下的政策普及还要许多时候,到了九十年代初,村里才从公社里拿来了一箱子一箱子的改革开放科普书籍,讲关于深圳改革开放的,才算把这个事普及到农村。 但是萧胜天现在就琢磨得这么清楚了。 这也是就是超脱于时代的见识和眼光吧。 她见自己哥哥看向自己,便道:“这些事,我听学校老师好像提到过,他说的是对的,以后改革开放,国际贸易,就是向国外卖东西,这个能挣不少钱,挣了外汇也是为国家做贡献,这是光荣的事,自己也能挣钱。” 其实学校老师哪里懂得这些,以后报考志愿,学校老师只知道让填物理化学数学,什么是国际贸易都一窍不通,有的以为会计学就是给大家伙记账的,全都稀里糊涂。 顾建国听着,不由对萧胜天敬佩起来,忍不住详细问一番。 萧胜天便在那里手把手地给顾建国讲,详细透彻地讲,听得顾建国敬佩连连,也开始琢磨着,甚至打听去首都的火车票需要多钱。 顾清溪就从旁安静地看着他,虽然现在的他还年轻,但是恍惚中,好像能和二十年后那个在财经节目上侃侃而谈的萧胜天对应上了。 正看着,他却突然望过来,倒是正好把她的目光逮个正着。 他沉吟了下,笑着说:“我就瞎说说。” 他还挺谦虚的…… 顾清溪抿唇轻笑了下,起身去忙别的,不听了。 ****** 在家里待了几天,除了在家附近逛逛,基本都是闷屋子里学习,出去串门也没什么意思,昔日要好的小姐妹大多都定亲准备结婚了,也有的已经结了。 她的舍友顾红英果然嫁到了本村那个王满仓,王满仓上辈子就是一个混的,偷jian耍滑,人品不行,当时顾清溪劝过顾红英一嘴,但看起来顾红英自己本人也知道那人不成器,也没办法,家里人贪图王满仓家的彩礼,要让她嫁,她能怎么着? 上辈子,这王满仓后来和人勾搭,九十年代碰到严打,一口气关了十年。 顾红英结婚那天,顾清溪也过去了,新房里,顾清溪和几个姑娘正陪着顾红英说话,恰好听到几个妇女在外面说话,人多口杂,有人没注意,就在那里叨叨“挺好的一姑娘,嫁给王满仓这是糟蹋了”这种话。 当时大家都尴尬起来,顾红英也不自在,之后看看顾清溪,突然就红了眼圈,但是也没说什么。 其实当时在宿舍里,彼此关系已经有了间隙,如今见到,如意不如意的,少说话是对人家最大的体贴,你劝也好哄也好,说什么听在有心人耳中都能衍生出别的意思来。 倒是顾清溪出来的时候,迎面遇上闹亲的小年轻,农村闹亲的陋习,是见到女的就可以胡来,有几个看到顾清溪,眼睛都亮了。 平时不敢的,现在借着闹亲可以胡来了,有几个嚷着将带刺的桑子扔向顾清溪,弄得顾清溪头发上粘了好几个,还有几个凑过来说要做蹲人的游戏,幸好过来几个妇女掩护着,顾清溪赶紧跑了。 回到家后,萧胜天恰好在,帮着廖金月喂鸡,见到她,笑了:“头上怎么回事?” 顾清溪:“有人在那里闹新媳妇,我也被洒了,赶紧跑回来了。” 其实除了带刺的桑子,还有一些红碎纸片,黏在她头发上,她便有了绯红的喜气,看着娇媚动人。 萧胜天眼眸转深,轻声说:“以后少瞎跑,那些人开玩笑没谱。” 她当然不知道,隔壁几个村年轻小伙子,哪个不惦记惦记她,就算知道不可能,可私底下讨论总会讨论,都暗暗说也不知道这样的姑娘以后被谁娶到,那真是沾大便宜了。 每到这个时候,萧胜天就不太爱听。 甚至觉得她也太能招人了,宁愿她不那么好看。 顾清溪:“知道啦!” 听着不太情愿的样子,不过那不太情愿里透着乖软。 萧胜天:“过两天我送你回学校吧,在村里也没什么意思。” 顾清溪:“嗯……好。” ****** 过两天,萧胜天和廖金月说了,便送顾清溪过去,路上停在一供销社,他问她要什么吗,顾清溪自然说不要,不过他还是带着她进去了,买了一支钢笔,两瓶墨水,还买了一些草稿纸笔记本,那本子和平时自己裁剪的不同,都装订得特别整齐。 顾清溪并不想让萧胜天花钱,难免嘀咕了一句,萧胜天来了一句:“不花我钱,那你想花谁的?” 顾清溪想说我花家里的啊,但看看他那个样子,没敢说。 他这个人其实有时候还是容易想多。 回到学校,放了这么多天,有人玩野了,有人一直努力学进步了,大家自然各有感慨,不过这个时候大家最关心的当然是高三年级考得怎么样,到底考了什么题目,今年题目难不难。 谭树礼考完后,一身轻松,继续和顾清溪一起做广播,做广播间隙,顾清溪自然问起来。 谭树礼:“还行,英语我觉得确实进步了,不过有几个没把握,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出来。” 当下谭树礼便凭着记忆说了几道自己没把握的英语题,和顾清溪讨论,顾清溪想了想,确实不容易,你说超标了课本吧,倒是没超标,但是不另外多学是做不上来的,她记起来自己之前背的名著例句,便给谭树礼分析了分析句子结构以及考察重点,谭树礼恍然,恍然之后对顾清溪越发佩服:“你可真行,竟然能直接背下来。” 顾清溪:“我也是死记硬背,背的关键句子,想着多少对语感有帮助。” 谭树礼恍然,觉得这个方法好,他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还可以冲刺一把,顾清溪见了,便说回头可以把自己英语笔记给他用。 “我笔记借给彭春燕了,不过还有一本是整理名著经典句子的,你拿过去多读读,读熟了也管用,那里面基本囊括了重要时态,也有一些经典的固定搭配和短语。” 谭树礼大喜,自是对顾清溪感激不尽,一时当然更有投桃报李之意,便努力回忆了一番这次考试的数理化题目,写下来给顾清溪参考。 顾清溪自然感兴趣,其它也就罢了,那几个大题确实有些难度,她想了一番,也没答案,想着回去后好好琢磨。 回到宿舍后,顾清溪也没去上自习,就在宿舍里研究那几道题,开始的时候自然是根本没思路,后来尝试着在题目中找线索。 她想起来后来她参加一个教师培训的时候,虽然是教师培训,但是那位老师很爱扩展,曾经提到了她教中学孩子的经验。 解题最关键是思路框架,简单的题可以一眼看到框架,但是有些复杂的题,框架其实是藏起来的,你不能一眼看到,这个时候就需要顺着思路去找线索,如果线索实在找不到,可以去想公式,公式给人信心,可以让人放松下来,这叫肌rou放松。 顾清溪回忆着与这个相关的公式,最后慢慢地有了感觉,从公式逆推思路,于是就有了灵感,发现了这里面是有线索的,万物总是有源,出题人之所以这么出,这道题到底要考察什么? 顾清溪尝试着列条件,分析,最后终于有了思路。 这其中,自然也遇到了一些难题,她列了算式,比较,又推演了一番,最后做出来的答案,自己觉得应该没问题了,只是不确定,想着明天找数学老师再确认下。 第二天上午并没有数学课,是英语和语文,英语语文老师都提到了这次的筛查考试,说这次大家考得并不太好,特别是英语,需要加倍努力。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难免讨论起来这次的筛查考试。 “今天他们数学老师讲了卷子,题都讲了,听说最后一道大题挺难的。” “这么难的题,咱们到时候不知道咋样,筛查不通过,连高考都不能参加呢!” 大家难免叨叨几句,因为住的是教室改造的大宿舍,这边说话,那边听得清楚,最后哪个年级啥情况,都一清二楚的。 顾清溪听了,自然是有兴趣,恰好对面床一个睡着的就是高三年级的,便问起来最后一道题怎么解的,她想验证下自己的方法。 那女生听了,也有兴致:“你最后得数是多少?” 顾清溪:“算出来总量是一百四十八。” 那女生笑了:“就知道你算错了!那个据说是二百多,我记得是。” 她也不是太确定,就问旁边的,旁边的一个正在那里吸溜吸溜喝汤,听到这个,随口说了句;“就是二百四十三,我记得特清楚,我做错了。” 顾清溪疑惑了,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当下也没怎么吭声,等到了下午课间的时候,她就把那道题重新验算了一遍,自己想着各种可能,以及自己是否遗留了什么条件,算来算去,并没有错啊。 晚上时候,她和谭树礼说起这个事来,谭树礼正好今天听了这道题的解法,就给她讲了讲。 顾清溪听得蹙眉,她觉得不对劲,觉得老师这个解法中,好像遗漏了一个条件,导致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是错误的,当下自然是和谭树礼讲了。 谭树礼听了顾清溪的解法后,便又给她再次重复了那个老师的解法,顾清溪分析这里面的问题,谭树礼说不上来,但觉得老师总是没错的,顾清溪只好再给他分析,最后谭树礼也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