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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早晨,街道上总是伴随着寒风凛凛,风从耳畔刮过,两个不畏寒的人倒是不受影响,但树上残留的枯叶却经受不住风的吹拂,从树梢簌簌落下来,飘落在两个人的脚边。 裘郁像是说着别人的事,把他从冯颖他们那里听来的经历说给靳然听。 出生的时候住院楼,因为是一所专门让妖怪待产的医院,住院的妖怪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没有人伤亡,但很多孕妇受到了惊吓。 其中冯颖还在手术室里,突然遭遇这种事情,更是直接吓晕过去。 裘郁的亲爸当时就在手术室外,夫妻俩在知道医院的坍塌是自己的儿子造成的之后,怕被妖管局追责,也怕裘郁身上那股不可控的妖力会波及到他自己,所以在商量之后,将裘郁扔在了一座荒废掉的高桥底下。 他们对裘郁说,之所以当时会选择丢弃他,是因为怕妖管局的人对他不利。 可裘郁不是普通的妖,他从出生起就拥有记忆。 他清楚地记得,他爸找人把他从医院带走,嘱咐人把他带到没有人的地方丢掉。 是丢掉,而不是藏起来。 丢掉之后,他们没再找来。 如果丢弃他是为了保护他?怎么会专门找一个废弃的地方? 如果他们真的后悔过,怎么可能十几年没再出现过。 裘郁在那座荒废的桥底下待了整整三天,才被他养母捡走。 那时候他虽然有记忆,但他还不明白什么是恐惧。 直到被养母养大,他才渐渐有了人的情绪,偶尔回想起来,也能感觉到彷徨和孤独。 靳然越听越是心酸。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别人都在襁褓里享受父母亲人的关怀,裘郁却只能一个人望着一座废桥,白天黑夜,连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养母…… 他养母是怎么去到那儿的? 靳然有点想问,但这个时候心里憋闷,他问不出来。 他都这样了,裘郁只会比他更难受。 裘郁不是不愤怒,也同样觉得悲伤,可他习惯了隐藏情绪,与生俱来的随时可能暴走的妖力,也不允许他有各种激动的情绪。 靳然忽然靠近他握住他掌心道:“如果你心里不舒服,你现在喊一声吧?” 裘郁挑眉:“喊什么?” “就喊……喊你亲爸亲妈都是王八蛋。” “……” 裘郁看了看旁边车来车往的街道,还有边上的各栋居民楼,心想他要是这么喊出来,肯定被听到的人当成王八蛋。 靳然也没想真的让他这么嚎一嗓子,与其说他是想让裘郁发泄,不如说他是自己想发泄。 那都是些什么人啊? 就算裘郁本身很危险,可他们作为父母,既不想着去了解真相,也不想着为儿子努力,丢弃孩子的决定做得那么果断,十几年后,又为什么要找上门来? 他们还真有脸! “那你爸病危想见你,你妈非要让你去见他是为了什么?” 裘郁目视前方,手上若有似无地捏着靳然的一根手指,低沉着道:“他病发突然,不甘心就这么去死,想让我找办法救他。”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至于……她生了我之后没能再怀孩子,为了家产继承,那人从外面接了一个回来。” 接回来的是私生子,不是冯颖亲生的。 冯颖来找裘郁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救她丈夫,能救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救,她会直接认回裘郁这个儿子,借此拿到丈夫大部分的财产。 总之是无利不起早,没有人真心为了裘郁。 或许是情绪所致,或许是心里早就这么想着了,靳然一句话没经思考脱口而出,“放心吧,以后你不会再一个人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裘郁脚步一顿:“你……” 不是没有人对裘郁说过这句话。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做噩梦,养母就经常在他耳边说这句话,说会一直陪着他。 可养母对他来说不一样,他们是母子,他们互相陪伴,是相依为命。 而靳然有自己的朋友,有亲人,有护着他的人。 裘郁一直觉得,他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谁离了他都能活,甚至能活得更好。 他以为他和靳然之间,只是互相需要,就像靳然自己说的,他是有目的接近自己的。 可现在靳然跟他说,会一直陪着他。 这种话,换了谁都很难不动容。 靳然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对上旁边裘郁的视线,瞬间慌乱道:“我的意思是,你养母,还有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他们都会陪着你的。” 裘郁说:“他们会长大,我们会毕业,没有人会一直。” 毕业之后,其他人各奔东西,从偶尔的聚会联系,再到电话联系,到最后躺在通讯录里,逐渐被淡忘。 “……” 总觉得裘郁这话莫名的丧气,靳然下意识反驳他道:“我会,我说到做到,不会骗你的……诶?” 他说得信誓旦旦,忽然肩头一紧,他整个人被带着转了半圈,背后一震,人已经被裘郁单手困在了一面墙上。 靳然这才发现,他们原来走到了一个巷子口。 空荡荡的巷子,没有来往的行人,裘郁陡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在靳然耳边跟叫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