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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任何人在青葱岁月里做出的任何选择,都足以改变滚滚而来的一生。如同浩瀚夜空中的星子,可能今天看上去只比昨天偏离了一枚硬币那样窄的距离,实际上已经位移了十万八千里。 他应该庆幸。庆幸在背离了无数个十万八千里之后,他们还能重新相遇。 然而楚棋收坐在地上这么劝自己劝了半天,心里那口不甘的闷气依然没有消失。他把录取通知书塞回原位,拎着抹布急冲冲跑去了客厅。言明听见了他踩在红木楼梯上的沉重步伐,停下手里的吸尘器,转过身来看他。 言明看着他那两边像小兔子一样红的眼角,又瞄到了他手里的抹布,嘴角忽地就扬了起来:“怎么了?擦桌子擦哭了?” 楚棋收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我打扫你的书房时,发现了你的V大录取通知书。” 言明刚扬起的嘴角一眨眼怔住了。 楚棋收看到对方的反应后更加心梗,眼眶又红了一圈:“你看你,就是不想告诉我。你什么都瞒着我。你别叫言明了,改叫言不明算了。” 明明他一点也不爱哭,这辈子有记忆以来也没哭过几次,怎么一遇到言明他的泪腺就好像二次发育了似的,老是动不动掉眼泪。 “没有不告诉你。”言明把清洁用具推到一边,拉着楚棋收的胳膊一起坐在了明晃晃的水晶吊灯下,哄他:“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楚棋收幽怨不已:“你不是还没高考就已经去拍戏了吗?怎么又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言明说:“我是保送的。” 楚棋收更难受了。言明和他一样是被保送的,可言明没有来。 他脑海里瞬间有无数回忆风驰电掣般闪过。从今年初见言明到现在也有半年时光了。这半年里他们发生了许多事,从他阴差阳错在B市玉华机场拍到了言明,到阴差阳错进入了贝传当摄影师,再到现在…… 走马灯一样流转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处。楚棋收说:“有一次我在剪班级的毕业视频,被你看到了,你问我这些同学都是谁……原来当时那些对话都有原因,是不是?” 言明顺着楚棋收的话回忆想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起初只是想找个借口和你搭讪,后来知道你在为班级剪视频,我才想到要多问两句,想问问这些本该是我的同学现在都过得怎么样。” 那次言明在他的视频里第一眼看到的人是詹佳梦,也就是他们班的团支书。假如有一天詹佳梦得知言明通知书上的秘密,不知道她作为言明的剧迷,会发出怎样的感想。 会不会和言明一样惋惜地感叹:“本该是我的同学”? 楚棋收一直在琢磨后半句话,等把后半句话琢磨完了,突然意识到前面那半句有问题。 他讶异:“那天你在和我搭讪?” 这下轮到言明讶异了。他一边眉峰凌起:“这很明显吧。” 楚棋收:“啊?” 言明说得理所当然:“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同事在我身边剪视频吗?可我只会主动问你。” 楚棋收愣了片刻,然后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言明想也没想:“不知道。” 楚棋收:“骗人。” 但言明的脸色不像在骗人:“真的不知道。是日久生情。” 楚棋收不信他的话。剪视频那天他在青岛,青岛的行程距离他们相识才过了多久啊,这都能日久生情?一见钟情勉强说得过去。 可能只是在爱情上的钝感让言明没有及时意识到情愫萌生。但身为男性,生理上的情/欲总能立即甄别。想到这里,正襟危坐的楚棋收脱口而出:“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睡我的?” 问完以后楚棋收的眼皮磕巴了两下,眼尾微弱地打着战栗。 他问的这是什么破问题,太智障了。 他假装轻松似的把身体后仰,朝椅背靠去,紧绷的心弦却敲起了鼓。 偌大的屋室里只有那盏最明亮的吊灯是亮着的,恍然抬头,双眼被光线刺得一颤。 他眼前发白,什么也看不清楚了。言明的回答便显得愈发掷地有声。 “在酒吧。” 楚棋收问:“酒吧?哪个酒吧?” 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像在审罪犯。但他实在迫不及待,好想赶紧问明白。 言明:“第一次在酒吧。那天我和同事外出聚会,夜晚在舞池里看到了你……” 他的尾音拖得旖旎,夹杂着一丝道不清的暧昧。大概是在此刻回忆中重温到了那一晚藏在心底的冲动。 第一次在酒吧。 ——你吃了吗? 那天言明竟然想睡他。 原来那天不是他在自作多情。原来那天言明真的想约他。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楚棋收有几分怅然若失,长臂一伸。 言明瞄到了楚棋收按在他西装裤上的手掌,以及葱段一样白嫩的五指。指尖的血管霎时洇白了。 楚棋收仍沉浸在发现言明录取通知书的悲痛里,满心都是那些过不去逃不开的“假如”:假如言明来学校报道了,假如在高考前他没有独自来V市,假如言明在V市遇到的是好人,假如……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行。他得做点什么弥补一下这四年里留下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