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散了吧
勾栏之中，今日冬至，戏班之人难得放了一天假，坐在乐床那边嬉笑着边嗑瓜子边聊天。 自从上次主动开口唱戏之后，近些日子来梅老要变得和善的许多，经常一个人搬着凳子坐在弟子们的身边，也不说话，也不打盹，就是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聊天，就只是看着而已。 “师傅，今日按照我们那边的习俗可是要吃饺子的，您想吃什么馅的，我这就去给您买！”戏班之中年龄最小的一人对着梅老说道，他今年方才满十五，可也算是在戏班里待满三年了。 梅老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这个小子是他收的最后一位徒弟，平日里性子活泼也是最讨人喜的一位。 那小子挠了挠脑袋，像只猴似的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梅老的身边，蹲下后，他嬉皮笑脸道：“师傅，要不这样吧，我给您唱一段，要是唱的还不错，那今天您可就得吃饺子了。” 这小子，梅老点点头，吐出一字，“可。” 绰号瘦猴的小师弟听闻梅老这句，差点都要激动地蹦起来，他拍了拍手来吸引一众师兄师姐的注意力，大声叫喊道：“大家都来看昂都来看昂，不然待会儿师傅指不定要反悔呢！” 戏班众人停止脑壳，齐齐看向了此处，他们眼神之中略带一丝欣慰神色，师傅平日里也就能和这个啥都不知道的小师弟说上一两句话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瘦猴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比起了兰花指，这一刻他已经成为了站在台上独当一面的戏子，而不再是嬉笑怒骂都写在脸上的小师弟。 “你说江南烟笼雨是烟笼雨...塞北孤天际..荒冢新坟谁留意..史官已提笔..”瘦猴唱的乃是《典狱司》，此曲在叶连城的前世也存在，其中生旦净丑皆有，一人分饰四角的瘦猴可谓是登峰造极，隐隐约约有成为戏班下一任领头人的趋势。 唱完之后，戏班的众人都鼓起来掌，小师弟按照师傅的话说就是上天赏口饭吃，要是自己努力的话绝对能将唱戏发扬光大。 瘦猴嘿嘿一笑，他并不在意师兄师姐的看法，他期待地看向梅老，说道：“师傅，怎么样，今儿个看来你是要吃定饺子了呀。” 梅老睁开了眼睛，唱腔确实没的说，不过还是有些美中不足，他本想开口点明，最终还是笑而不语。 “够了够了，你已经把能学的都学完了。”梅老一拍扶手，慢慢起身，面对着戏班一众弟子。 “今日起，你们便不用再着腌臜之地继续唱戏了，若是还想走这条路，可以围绕瘦猴重新在别处建一个戏班子。”梅老淡然地说完了这一切，可戏班之人不淡定了呀。 “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瘦猴平日里最为机灵，眼角含泪的他怎么不知晓梅老的意思，可他就是不敢置信，哽咽地问道。 坐在不远处戏班的人都诧异地出声劝阻梅老再好好想一想，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可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是单纯的喜欢唱戏想要跟随梅老而已，今日怎么说散就散了，且梅老以后该怎么办？ 大师兄站了出来，他快步来到梅老面前，二话没说就跪在了地上，“师傅，我们要是走了，您该怎么办？” 平日里都是这些弟子伺候着梅老，他们之中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年幼时被梅老所收养，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超越了师徒，对于一众弟子来说，梅老便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梅老手持烟枪，砸吧砸吧地抽了一大口，然后开口道：“毕竟师徒一场，你们要是想最后再留一些情面的话，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了。” 语气已久不缓不急，但是众人都知道其中的决绝之色，梅老决定了的事情谁都不能改变。 瘦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他双眼迷离，还以为是自己唱的不够好，被师傅嫌弃要赶他么走了。 种种情绪涌上了心头，瘦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马上要哭出声来求求师傅改变主意，可最终他却被身形魁梧地大师兄给拉走了。 乐床处的众人一言不发，红着眼眶开始收拾东西，而瘦猴一人缩在一角，默默地哭泣，时不时有一个师兄师姐前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心，亦或是像以前那般揉揉他的脑袋。 而梅老始终都是一个人坐在木椅之上，一个劲的抽着烟，nongnong的烟雾遮挡住了他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戏班这群穷的只剩下喉咙的人已经将东西给收拾完了，他们一个个手上提着的东西并不多，站在乐床旁的他们等待着还未收拾好的瘦猴和大师兄。 瘦猴和戏班大师兄两人并肩走了过来，两人站在一起可谓是两个极端到了一起，瘦猴又瘦又小，而大师兄却又高又大。 戏班的大师兄最终回到了众人的面前，而瘦猴却没有停下来脚步，而是一步步地走到了梅老的面前。 透过那层稠密的烟雾，瘦猴看见了梅老的脸，心中顿时一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是一张沧桑到了极致的脸庞，短短片刻间，梅老脸上的皱纹就像是被刻刀加深了深度一般，他再次败倒在了岁月的洗礼之下。 将包袱放到了一旁，瘦猴的包袱算的上是最大的一个，里面全部都是小时候师兄师姐给他买的一些玩具，他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直到现在晚上的时候还在玩这些东西。 “咚咚咚...”瘦猴对着梅老一下接着一下的磕头，不知道磕了多少下，额头鲜血直流的瘦猴泪水模糊了视线。 仿佛把整个戏班都背在了身上一般，瘦猴替戏班里的每一个人都给梅老磕了三个头。 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硕大的乐床周围都只弥漫着瘦猴的磕头声，或许还夹杂着几声控制不住地抽泣。 良久之后，脑袋迷迷糊糊地瘦猴起身，对着梅老哽咽道：“师傅，我一定会将你教我的东西继续唱下去的！”...